读《资治通鉴·汉纪三十六》(五)
读《资治通鉴·汉纪三十六》
(五)
世祖光武皇帝下建武二十八年壬子
春,正月,己巳,徙鲁王兴为北海王;以鲁益东海。帝以东海王强去就有礼,故优以大封(扩大刘强的封地,也算是对前太子的补偿吧),食二十九县,赐虎贲(武士)、旄头(骑兵仪仗),设钟虡(音:剧,编钟的立柱)之乐,拟于乘舆(和皇帝的排场相仿)。
夏,六月,丁卯,沛太后郭后薨。
初,马援兄子婿王磐(马援侄女婿,字子石),平阿侯仁(前大将军王凤三弟王谭之子)之子也。王莽败,磐拥富赀为游侠,有名江、淮间。后游京师,与诸贵戚友善,援谓姊子曹训(马援外甥)曰:“王氏,废姓也,子石当屏居自守(深居简出以求自保),而反游京师长者,用气自行(意气用事),多所陵折(得罪人),其败必也。”后岁馀,磐坐事死;磐子肃(还是不改)复出入王侯邸第。时禁罔尚疏(法网还宽疏),诸王皆在京师,竞修名誉,招游士(比着招纳游士、沽名钓誉)。马援谓司马吕种曰:“建武之元,名为天下重开,自今以往,海内日当安耳(国家越来越安定)。但忧国家诸子并壮而旧防未立(但皇子们渐渐长大),若多通宾客,则大狱起矣(他们结交宾客,会犯忌讳的)。卿曹戒慎之(你们要注意)!”至是,有上书告肃等受诛之家(犯罪家庭),为诸王宾客,虑因事生乱(诸王广交宾客,恐生祸乱)。会更始(刘玄)之子寿光侯鲤得幸于沛王,怨刘盆子,结客杀故式侯恭(结交宾客杀了刘盆子哥哥刘恭)。帝怒,沛王坐系诏狱(牵连入了诏狱),三日乃得出。因诏郡县收捕诸王宾客,更相牵引,死者以千数;吕种亦与其祸(也参与此时),临命(受刑)叹曰:“马将军诚神人也!(不听劝告,后悔晚也)”
半民:乱世争夺权,因为夺权是合法的,成王败寇,大家在一条起跑线上,都有机会,政权稳定的治世,权力是一人的,他必然要放着别人夺权,夺权当然就不合法了。好比一个物件,无主之时,谁占是谁的,一旦有了主人,其容他人再觊觎呢?马援看到透彻。
刘秀无论是优待东海王刘强,还是牵连逮捕沛王刘辅,乃至让诸子离开洛阳,到封国就位,都是在为皇权的唯一做准备的,因为这天下之器,已名花有主了,现在是他刘秀的,将来是儿子刘庄的了。
秋,八月,戊寅,东海王强、沛王辅、楚王英、济南王康、淮阳王延始就国。
上大会群臣,问:“谁可傅太子者?”群臣承望(迎合)上意,皆言太子舅执金吾原鹿侯阴识可。博士张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为阴氏乎,为天下乎(你立太子是为了阴家,还是为了刘家)?即为阴氏,则阴侯可;为天下,则固宜用天下之贤才!”帝称善,曰:“欲置傅者,以辅太子也;今博士不难正朕,况太子乎(你连我都匡正了,何况是太子,就你了)!”即拜佚为太子太傅,以博士桓荣(人名)为少傅,赐以辎车、乘马。荣大会诸生,陈(炫耀)其车马、印绶,曰:“今日所蒙,稽古之力也,可不勉哉(我都是苦研古书而得,你们是不是该好好学习)!”
半民:博士桓荣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因为刘秀本就是太学生出身,喜欢研习经书,找这方面的人才做太子老师,是情理之中,但这并不是充分条件,如果真是“皓首穷经”的读死书的人,刘秀还真看不上,要不他怎么到六十多才是个博士、议郎,他的升迁,完全是沾了张佚的光,是张佚的正直敢言,说到了刘秀心坎上,被任命为太子太傅才顺便提拔,“捡”到的吧。
北匈奴遣使贡马及裘,更乞和亲,并请音乐,又求率西域诸国胡客俱献见(实则是显摆自己的力量给汉朝看)。帝下三府(太尉、司徒、司空)议酬答之宜,司徒掾(司徒属官)班彪曰:“臣闻孝宣皇帝敕边(告诫)守尉曰:'匈奴大国,多变诈,交接得其情,则却敌折冲(真心交往,可为我杀敌);应对入其数,则反为轻欺(落入圈套,反而被欺骗)。’今北匈奴见南单于来附,惧谋其国,故数乞和亲(害怕汉和归附的南匈奴算计他),又远驱牛马与汉合市,重遣名王(地位高的王),多所贡献,斯皆外示富强以相欺诞也(显然是仗着他的实力想骗我们)。臣见其献益重,知其国益虚;归亲愈数,为惧愈多(他的礼物越重,礼数越全,说明他内部空虚)。然今既未获助南,则亦不宜绝北(我们既然没帮南匈奴,也不宜和北匈奴断交),羁縻之义,礼无不答(不回复不好)。谓可颇加赏赐,略与所献相当,报答之辞,令必有适(赏赐要相当,言辞要适当)。今立稿草并上,曰:'单于不忘汉恩,追念先祖旧约,欲修和亲以辅身安国,计议甚高,为单于嘉之(表扬)!往者匈奴数有乖乱,呼韩邪、郅支自相仇戾,自绝皇泽,而呼韩附亲,忠孝弥著。及汉灭郅支,遂保国传嗣,子孙相继(举例,呼韩邪、郅支,一正一反,恩威并施,又拉又打)。今南单于携众向南,款塞归命,自以呼韩嫡长,次第当立,而侵夺失职,猜疑相背,数请兵将,归扫北庭,策谋纷纭,无所不至(南单于觉得自己根正苗红,总想吞并你)。惟念斯言不可独听,又以北单于比年贡献,欲修和亲,故拒而未许,将以成单于忠孝之义(但我们出于公心,秉公不许)。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殊俗百蛮,义无亲疏,服顺者褒赏,畔逆者诛罚,善恶之效,呼韩、郅支是也(我们对谁都一样,赏善罚恶,看你怎么做了)。今单于欲修和亲,款诚已达,何嫌而欲率西域诸国俱来献见(你们带着西域诸国是什么意思,点明,我是知道你的小心思)!西域国属匈奴与属汉何异!单于数连兵乱,国内虚耗,贡物裁以通礼,何必献马裘!今赍杂缯五百匹,弓鞬韣丸一,矢四发,遗单于;又赐献马左骨都侯、右谷蠡王杂缯各四百匹,斩马剑各一。单于前言“先帝时所赐呼韩邪竽、瑟、空侯皆败,愿复裁赐。(该给的都给,不该给的要也不给,这只是考虑情况才主动给的)”念单于国尚未安,方厉武节,以战攻为务,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剑,故未以赍。朕不爱小物,於单于便宜所欲,遣驿以闻。(有什么需要光明正大的讲,我是不会吝啬的,言外之意,你也不要给我耍小心眼)’”闻悉纳从之。
半民:班彪果然是好笔杆,这篇文章,有理有利,恩威并施,似含而露,点而不透,方寸拿捏,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