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李家山墓地出土的古滇国青铜器

青铜是红铜和锡或铅的合成,溶点在700―900℃之间,具有优良的铸造性,有很高的抗磨性和较好的化学稳定性。古代青铜器的铸造,在采矿、熔烁、制模、翻范、铜锡铅合金成份的比例配制,熔炉和坩锅的制造等方面,完成一系列技术问题。青铜铸造技术随着早期封建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冶铸业水平的提高,呈现出式样精巧、新奇,纹饰细密华丽的一代青铜器。

上海博物馆馆长马承源先生说:

“夏代青铜器一开始就出现礼器和兵器两大类”

“从此礼器和兵器的铸造,一直是青铜器的主要部分,青铜艺术也主要是礼器和兵器的艺术。”

因为

“国之大事,在礼与戎”。

所以,中国古代的青铜器,礼器和兵器几乎同时时期产生,并一直占据了主导地位。

青铜器时代的划分,是考古学分期法的一个时期,主要指以青铜为材料制造工具、用具、武器的人类物质文化发展阶段,处于新石器时代和铁器时代之间。

我国青铜器时代,约在公元前2000年左右,经夏、商、周、春秋、战国,大约发展了15个世纪。我国青铜器时代,以大量使用青铜礼器、生产工具、兵器为特征。经过商代早、中期的发展。到了商晚期和西周早期,青铜冶铸业达到高峰,制作精湛的成套礼器和乐器数量、品种之多,可以说是空前绝后。此时的青铜器在器物上刻饰兽面纹和各种动物纹,体现了古人对自然力量的崇拜。从西周早期开始,礼器上普遍铸有长篇铭文,内容涉及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等各方面。

青铜器的优势是不容忽视的,它有重量感,而且冷峻、沉重如斯。青铜器在造型艺术上,经过我国古代无数艺术家和能工巧匠不断地摸索、实践、锤炼、才完善定型。青铜器不仅融入了思想,而且具有图腾式的神秘与庄严。自古以来,青铜器就被称为庙堂重器,足以昭示子孙万代,是凝聚了中华五千年的青铜文明。

李家山青铜器

走向文明时代的重要标志

云南青铜文化发展于商末、周初,成熟于春秋、战国。西汉中期青铜器达到鼎盛时期,结束于两汉之交,东汉初叶被中原王朝的郡县制所取代。古滇国是一个被发掘出来的王国,李家山的青铜器是青铜铸造的史诗,它涉及的内容,所蕴含的历史信息、艺术信息和科技信息,都具有极其重要的价值,引起了国内外学术界的极大重视。对研究古滇时期的青铜文明,提供重要的实物资料,吸引着人们去思考和探秘。

古滇国与商周及金文所昭示的成熟文字和社会文化相比,滇国没有发现文字记载,只能从墓中随葬青铜器上雕铸的人物、动物、活动场面的主题性、纪实性和记事性,来反映其未能利用文字记录的前文字时代所采取的表达方式。

因此,滇国青铜器应视为记录滇国文明的社会化石。

滇国墓葬出土的随葬青铜器,对研究西汉中晚期汉王朝与滇的关系;汉王朝在滇派遣的官吏与滇奴隶主贵族的关系,汉王朝在滇的统治方式,滇的社会形态及变化;滇文化的演化及衰亡等方面提供了及其重要的实料。

李家山青铜器

造型真实反映了滇国社会

古滇人在青铜器制造过程中,主要采用样版捺印、镶嵌、鎏金、金银错、细线雕等装饰工艺。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体现了青器铸造业的长足发展,让人们走进了滇人的生活。

在江川李家山古墓遗址发掘中,以大量使用青铜礼器和生产工具、兵器为特征;特别是青铜兵器出土的数量最多,极大部分都出自在贵族的墓葬中,而较多的兵器,不完全是因为那个时期的贵族普遍尚武,可能是殉葬与厚葬制度的原故。

其中最精美的青铜器是青铜贮贝器和礼乐器。在古代,礼和乐是很难分开的。无论祭祀、宴饮,自然是在华贵的青铜礼器中,盛满美酒佳肴,以及相应盛大的音乐伴奏。从根本意义上说,乐是从属于礼的。李家山青铜器可分为:兵器、生产工具、生活用具、乐器和装饰品等。

1.兵器:戈、矛、鋮、戚、啄、斧、剑、镞、弩机、狼牙棒、盔甲等;

2.生产工具:锄、削、凿、鱼钩、纺织工具等;

3.生活用具:壶、尊、杯、罐、勺、釜、甑、礁斗、碗、洗、伞盖、枕、案、牛虎铜案、祭祀、纺织贮贝器、镜、带钩等;

4.青铜乐器:铜鼓、葫芦笙等;

5.青铜饰品:人物、动物、兽斗扣饰件等。

从李家山墓葬发掘出土的青铜器、整理、研究中,其成果不难看出。青铜器的造型真实地反映出一个鲜活的古滇国时期的形象。

司马迁《史记》卷一百一十六《西南夷列传第五十六》记载:

“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其靡莫之属以什数,滇最大;自滇以北君长以什数,邛都最大,此皆魋结,耕田,有邑聚。其外,西至同师以东,北至楪榆,名为巂昆明,皆编发,随畜迁徙,毋常处,毋君长,地方可数千里。”

考古界认为江川李家山属于“滇”族墓葬。

滇国青铜文化是一段漫长的历史,李家山青铜器是云南青铜器的代表,是云南青铜器的颠峰。从以下几件李家山墓地青铜器随葬精品中,反应出了古滇国时期社会的真实映像。

▲青铜贮贝器 (图1)
▲青铜贮贝器(图2)
青铜贮贝器:是古滇人特殊青铜容器。器内盛放贝壳,此类青铜容器在我国其他省区极为罕见。

李家山墓地出土的贮贝器按其型制可以分成两类:

1.桶状贮贝器和铜鼓形贮贝器,桶状贮贝器是专门用于盛放贝壳的。

器内贝壳经专家鉴定,产于太平洋和印度洋。贝可能是作为拥有的财富和收藏。贮贝器盖上装饰的立雕牛,背上有一块驼峰状肉瘤,史书上称“封牛”,象征财富。海贝是古代滇人使用的钱币,把多余的钱币积攒在贮贝器里。由此可以看出,贮贝器与现在的攒钱罐相似,反映出古滇国时期的经济现象,说明古滇人也有了一定的剩余价值。

2.铜鼓形贮贝器是滇国最重要的重器。

滇国没有发现文字,滇人利用铜鼓平坦鼓面雕塑各种立体人物、动物等,以人物活动为主,构成一个又一个生动场面。主要有如下几种造型:叠鼓型战争场面(盖)铜贮贝器;杀人祭祀场面(盖)铜贮贝器(反映亲耕、亲桑、祈年造型);四牛骑士铜贮贝器(表示财富);纺织场面铜贮贝器(奴隶生产劳动造型);播种祭祀贮贝器(反映奴隶播种祭祀场面各种人物形态);四舞俑铜鼓(四人舞蹈场面造型);三骑士铜鼓(战神和保护神造型)。

▲青铜牛虎铜案
青铜牛虎铜案:是云南青铜器的精品,出自江川李家山墓地 24 号墓中。牛虎铜案是古代滇国贵族用于祭祀的桌案,其主体铸成一件大牛的形状,以牛的四足为案足,牛背铸成椭圆形微凹的案面。牛的尾部,铸一只直立的猛虎,虎口紧咬牛尾,前肢紧抓牛臀,构成案之一端;铜案的另一端是双角朝天的牛首。这样的构图已十分新颖,在案的四足及案足之间又另铸一条小牛犊,使整件铜案的造型愈臻完美。老牛的凝重,小牛的憨厚可爱,虎的凶残,都刻画得活灵活现。是青铜动物造型艺术珍品和古滇国重要祭祀用品。
▲牛头青铜器
牛头青铜器:在李家山墓地出土的牛头青铜器中,器型有大小、制作精美,牛头造型逼真,体现出古代滇国工匠高超的技艺,牛头青铜器是重要的祭祀用品。
▲青铜铜鼓
青铜铜鼓:铜鼓是古滇人“国之重器”,铜鼓在中国西南地区和东南亚国家均有众多发现。而李家山古墓群遗址发掘出土铜鼓,制作精美,纹饰繁缛,鼓面有太阳纹,晕圈,常喜装饰翔鹭。鼓身分为胴、腰、足三部分。胴、腰部位往往装饰羽人、舞人、舟船牛等花纹。铜鼓是统治权利的象征,是祭祀、赏赐、进贡的重器。
在西南古代民族的宗教信仰中,认为击鼓可同神灵。因此,铜鼓成为祭祀中必用之物。铜鼓在古代是滇人用于号召部众进行战争、传信集众、婚丧喜庆、歌舞娱乐的器具。也是古滇国贵族的重要乐器,铜鼓成了我国西南古代民族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
时至今日,在我国壮、侗、水、苗、瑶、仡佬、布依等民族中,各种红白喜事节庆场合都还使用铜鼓。
▲青铜葫芦笙
青铜葫芦笙:葫芦笙本来是用葫芦、竹管等材料做成的,而李家山出土的芦笙却是用青铜做的。在古滇王国时代,古滇人就已经是能歌善舞了,而且还能制作出青铜葫芦笙吹奏乐器。古滇人用当时世界领先的青铜冶炼技术,铸造雕刻出精美绝伦的青铜葫芦笙,并在青铜铸造的葫芦嘴上段铸造立雕铜牛作装饰,使2000 多年后的人们能看到当年的音乐神品。
▲青铜镜
青铜镜:青铜镜的原始形态应该跟巫术有关,或者说跟太阳及太阳的崇拜相关联。因为,作为人们观察自身的一种日用器来说,早期青铜镜表面的折光度,还远远难以把人的脸照清楚。而那个时代铜镜背面的纹饰,大多像个放着光的太阳。可能古滇人更多是用鉴照人,所谓“以人为鉴”“以史为鉴”,就都是把“鉴”这个器物,引申成观察、审视、对照的意思。到了春秋、战国,铜镜背面的纹饰有改变,青铜镜的折光率已经非常高,镜面能照清楚人物,李家山墓地出土的青铜镜制作工艺精湛,造型艺术水平较高。

▲尖叶形铜锄

▲梯形铜锄

▲镂孔铜锄

青铜农具:世界上没有那个地方像古滇人,较多地使用青铜做农具。尖叶形铜锄、梯形铜锄、镂孔铜锄等铸造精美。显然,滇国当时的农业及稻作文化极为发达。一个能大量使用青铜农具,并在农具上注人丰富文化内涵的民族,一定是一个优秀的民族。从墓葬农具的出土中,人们看到这块神奇热土对世界稻作文化的伟大贡献。

李家山青铜器

是滇国文明之光

通过对上述李家山墓地出土的几件青铜器介绍,以及对青铜器的分类整理列举,我们很容易看出,古滇国的真实存在和它活生生的社会反映,一个活脱活现的古滇国社会的青铜文明涌现在我们面前。青铜贮贝器出土,反映滇国的生产与经济;牛虎铜案的出土,反映滇国的宗教信仰;青铜牛头的出土,反映滇国的动物崇拜;铜鼓的出土,反映滇国的民俗;铜芦笙的出土,反映滇国的音乐艺术;青铜农具的出土,反映了农业及稻作文化极为发达。

李家山出土的青铜器,无疑是研究人类古滇国社会生活最生动的实物,青铜器解决了我们对古滇社会各方面的疑惑,又提出了更多新的谜团,等待我们来解析。

20 世纪 70 年代和90 年代,国家文物部门在李家山进行了两次发掘,先后共发掘春秋战国至西汉时期的古墓葬 86 座。出土青铜器文物 4000 多件(套),发掘成果轰动国内外,被国家文物局评为当年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

这次发掘又是上世纪最有价值的新发现,李家山埋葬着一个鲜为人知的文明古国,她是人类历史上一个真正以青铜文明著称的古滇王国。其辉煌灿烂的青铜文化,蜚声海外,品种繁多,技艺精湛,被专家誉为“南滇文化之花,国家稀世之宝”。

在素有有色金属王国美誉的云南,古滇王国的人们就利用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冶炼出青铜,制造出各种精美实用的器械,塑造了一个完美的古滇社会,并且创造了跻身世界五大青铜文化之列的“古滇青铜文明”,李家山青铜器是滇国的文明之光。


参考资料
1.司马迁《史记》第一百一十六卷,《西南夷列传》。
2.《云南文物古迹》,云南人民出版社。
3.《云南青铜文化论文集》,云南人民出版社。
4.《云南省博物馆学术论文集》,云南人民出版社。
5.《江川李家山第 1. 2 次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
6.《滇国与滇文化》张增祺著,云南美术出版社。

作者简介: 玉溪市博物馆  周军,文博副研究馆员,1967年11月出生,男,汉族;1998年从事文物研究、文物鉴赏、文物展陈布局和文物安全工作;现任玉溪市博物馆安全保卫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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