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耀 || 记得那份温暖 ||“一人一城一故事”优秀征文选登(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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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份温暖》
作者｜何耀（深圳）
细细算起来，离上次执笔书心迹的时刻已经去了整整五年了！我与文字的结缘，始于一个伤感而并不励志的故事，而与文字相处暂告一段落，亦是与这多年之前的因缘息息相关。
记得那时我已经整整八岁了，别家的孩子都已经上过两年学了，我却因病整天呆家里在雨天和晚上跟着母亲从别人的旧书上学字。那年收完小麦之后，愁眉苦脸的父母决定拖着疲惫的身体带我去一趟郑州，看看那家传说中的医院能否有良方治好我的病，让我在这个九月能走进学校。他们已经借好了钱，要换衣服出门的时候，我却死死抱着门框不愿走，不说话也不叫喊，只是不放手。父亲想当然地认为我是被吃药和打针吓怕了，劝说无果之后，抽了我两巴掌并强行带我出了门。
记得那一路车上我一直在无声地流泪——因为我心里并不是害怕去看病，但我却不知道怎么去说。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除了身体多病之外，“不说话”也是一种病，我的父母包括村里所有的人也都不知道，熟悉的人都说这孩子害羞怕人而不说话，陌生人会觉得我是一个哑巴。那天长途车上好多旅客都和父母一起安慰我，并拿出自己带的馒头和花生让我吃，但因为我不吭一声，那些好心人至今都不知道我当时内心的真实想法。
到达医院具体看了些啥我早没了印象，只记得我趁医生不注意时拿走了他的圆珠笔——躲在厕所里在烟盒的内纸上写了这样一句话：爸，妈，我不怕吃药打针，我不想让你们太累，不想家里花钱。父亲是一个话不多但极其多愁善感的人，所以，至今我都理解这句话在那种情形之下对他的震动有多大，我也能理解在回家的车上他不时地偷偷对窗外抹一把眼泪。而我，也是在那次意外发现了我可以和父母交流的方法。
一直到大学毕业，我都保持着每月给父母写信的习惯。我最初的对文字的亲近、熟稔和运用，也是从这一封封的信里慢慢培养的。至今仍满满地放在老屋抽屉里的旧信，当年那些幼稚煽情、急于表现的文字，能让我看到我成长的每个脚印。由于体弱多病加上性格缺陷，我的成长历程中多了很多不同的感受和不同的人，在这一封封的长信里，我小心地和父母分享着这些，让他们在对我感到无计可施的时候看到了亮光。而这些独特的感受，我也会改编在课堂的作文里，我也因此在学生生涯里一直是语文老师的宠儿。
我的作文一直是班级或者年级的范文，经常因为在最短的时间里写出角度独特的命题作文让老师大加赞赏。但我的性格依然不好，在学生时代我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任何一个老师，哪怕是最欣赏我的语文老师。幸运的是，老师们并不在意我的“不礼貌”，热心地为我的事不遗余力。我至今能说出那一长串恩师的名字：何国林，叶花粉，刘海霞，方方才，洪新忠，赵永江，刘力。他们帮我在校内办作文展，向邻校推荐我的作文，联系各类征文比赛和杂志书刊……我至今惭愧的是，每次抱着荣誉证书回来的时候，都不懂得当面向他们表达一句“谢谢”。
那时候我的心底会经常深深地自卑和哀伤，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我能驾驭的东西那么少？我羡慕那些左右逢源口若悬河的人，而我连对帮助过我的人说句“谢谢”都说不好。我只能一遍遍地去写我的文字，然而有时即使满纸感恩对方不一定能看得到！
后来因为我在杂志上的一篇文章，一位西安的读者联系了我并成了我的笔友。她是一位厉害的心理医生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酷爱中国的海子和智利的聂鲁达。两年多的书信往来中她了解了我的全部状况，并告知我了一个闻所未闻的名词——自闭症。
她说生理缺陷和家庭环境等是诱因，长期自闭形成了性格缺陷，而这种病最终需要患者自己主动才能缓解。在她的指导下我做过一些收效甚微的改变，后来她对症下药，让我在学校有机会就参加演讲，自己写稿然后念。始终不知道怎么说，但我知道怎么写，而那些演讲稿又往往能为我赢得喝彩——在我有所进展的时候她又鼓励我打腹稿然后脱稿演讲，竟然也效果非凡。
在慢慢打开自己并一次次脱颖而出之后，我担任了大学文学社社长，渐渐开始交际活动之后，性格也逐渐好转。我开始庆幸终于通过文字找到了升华自己的路。因为文学社的关系也开始越来越多地写稿、投稿。
因为心理医生的缘故我也开始学习我之前一直不懂的诗歌，并开始模仿着写。当平生第一首所谓的诗歌投出去并立即被《佛山文艺》选用时，我激动不已，拿着样刊去西安向心理医生报喜。
我没有想到，她竟然在这时又给我说了一句闻所未闻的话——不要继续写文章了！理由很简单，我的性格不允许我过多地沉浸在文字世界里，我需要走出门去和人们交流。因为对我和我家庭状况的了解，她说得很中肯：为了家人，我必须要在社会中努力，即将到来的职场不管是机关还是企业，我必须要过的一坎都是交际能力！那时已经临近毕业，越来越多的时间花在招聘会上，我也的确无暇思虑太多。
2009年时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经济和精神状况都受到了损失，我呆在家里陪伴父母的那几个月，我开始认真思考起心理医生H小姐的话来。是啊，家庭艰辛，世事纷扰，终要入世一步步寻求化解之法，我需要走出去。暂时再见了，我唯一能依赖和驾驭的文字，我将你在心底深藏。
2010年我正式开始的在深圳的南漂生活，依然内向而自卑的性格，让我一步一跌吃尽了苦头，始终不敢放弃对未来的执著却始终前行甚缓无所大成。让我感动的是，我遇到了太多太多的温暖和帮助，这些和我同样南漂的同事和前辈们给我太多的宽容和指导，理解着我不善表达的地方，鼓励着我能够完成的部分，像当年我的老师们，无私地给了我成长的空间。让我惭愧的是，我依然像当年的我，不懂得怎么去表达感谢。出来这么多年，依然没有学会迎来送往，让太多太多的热情，在我这里没有得到回应。我还是像当年那个抱着门框的笨孩子，心怀感恩却不知所措。
因为这份愧疚，我始终有提笔记录这点滴温暖的冲动，因为文字是唯一我能轻松的表达。
希望有一天，我能写下所有的感激，哪怕依然满纸感恩对方并不知晓，但我深信文字里有一双隐形的翅膀，会把我带到离爱更近的地方。
我依然记得心理医生的劝诫，沉浸于文字于我无异于飞蛾扑火，但我相信感恩一定会比愧疚让人幸福得多。
何耀，商洛丹凤黄蝉人，现在深圳工作。纯理工男，业余文字爱好者，偶有文字见诸报刊，愿以真诚结交志趣相投的好友。
曾经有作品《你回头的刹那被我错过》、《发生在感觉之前》、《温暖你的手》发表于《佛山文艺》；《心底的小花一直绽开》收录于《怀揣梦想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