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魔咒┃
文/赵垚
这两把至高的龙椅――一把是占戈的；另一把也是占戈的。夜幕降临的一个晚上，一位乡亲一路嚎啕地爬上山来，说，少佐把他父亲杀了，要占戈替他报杀父之仇。喔。占戈翘起二郎腿，魁梧的身体在龙椅上动了一下，拖着娘娘腔，说：“知道了，三天后给你答复。”乡亲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谢过占戈刚走。占戈回头吩咐：“清蒸鸡。”随占戈几十年，每次接到这样的“单”，他总要点份清蒸鸡，用清蒸鸡预测吉凶——预测到吉，在所不辞；如果预测到凶，那就只能说声抱歉了。鸡要全身无根杂毛的大公鸡，拔毛、洗净，掏空内脏。然后，架起高笼，蒸。占戈搬开刚出笼的鸡嘴，从鸡舌上辨别吉凶。占戈说，这是一位老江湖在临终前传给我的。我靠着这手绝活，几十年来没有过一次闪失。不过呢，占戈把老江湖的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烂在他肚子里，一直没对任何人说过。老江湖对他说，虽然这手绝活，能让你逃过一次次风险，但最终你会死在暗枪上。几十年来，占戈靠着这手绝活，如鱼得水，队伍一天天壮大起来。然而，江湖上的人却看不起他，经常骂他缩头乌龟，没有一点江湖骨气。一开始，占戈并没把这句话放在心里，同行见不得他日益壮大，心生嫉妒，才发此牢骚。可是后来，他越来越感到这句话，像一张屎尿布盖在他头上，让他很不光彩、也很没面子。这天，占戈把手刚伸向鸡头，开始风险预测时，江湖上的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又莫名其妙地在他耳边响起，他心里颤抖了一下，把伸出去的手又犹犹豫豫地收了回来。我是占戈的参谋，专门为他献计献策的，催促道：“司令，马上就该给山下的乡亲一个答复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呢？”“如果预测到凶，那就只有给乡亲说声抱歉了。而且……”“不。”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占戈一反常态地说：“江湖上骂我是缩头乌龟，我再不想让乡亲们也骂我是缩头乌龟了……这次不管吉凶，这杀父之仇，我报定了。”说完，回头吩咐道：“今晚上多加两道餐，让兄弟们吃饱喝足，天黑后，从后山摸下去，潜伏在一线天峡谷，杀他个狗娘养的少佐，替乡亲报杀父之仇！”占戈的这些话，让早就候在寨门外的兄弟们听得热血沸腾，个个摩拳擦掌，都认为司令今晚这娘娘腔，咋一下变得这么顺耳了呢？这次偷袭，在凌晨打响，在凌晨结束。战争打得干净利索，还没等小鬼子从睡梦中醒过来，战争就结束了。江湖上、民间，纷纷派人上山祝贺，就连一直与占戈视不两立的官府，也送来邀请函，邀请占戈去参加他们的那夜抗日联盟宴会。接过那份邀请函，对占戈来说，不压于雪中送碳。他知道，这次偷袭只是打了敌人措手不及，日军一定会找上山报复，联盟抗日，已迫在眉睫。赴宴前，占戈将那份还未开启预测的清蒸鸡，恭恭敬敬地供在老江湖灵前，一叩三拜后，单枪匹马地下山了。来到官府，占戈翻身下马，双腿刚迈进衙门，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清墙上那副蒋介石的头像，只听叭的一声，额骨的眉心上就像只马蜂蜇了一下，他抬手试图赶走这只来路不明马蜂，手还没抬起来，就一头截进衙门里了。
作者简介：赵奉先，笔名，赵垚。2010年开始小小说创作，先后在《小说月刊》《天池小小说》《短小说》《幽默与讽刺·精短小说》《小小说大世界》《剑门关》文艺及《广元文学》《广元日报》《广元晚报》，等报刊上发表小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