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男闺蜜怪我不解风情。
01
周苗苗很少看到徐元暴怒，但那天徐元真的怒了。
徐元说，叫你猪你还真够猪的。他对你这么差，你还跟着他？
周苗苗瘪着嘴，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所有人都看出来罗洋对她不好，她只不过在自欺欺人。
徐元口气缓下来，说，乖，别哭，以后心里有事可以找我，我陪你说话。
她哽咽地说，老头子，还是你对我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徐元听到“最好的朋友”那五个字，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头衔从来没变过。
他有气无力地说，猪，你什么时候能开窍啊？
02
大概全宇宙的人都知道徐元喜欢周苗苗，除了周苗苗自己。
他们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同级不同班。
周苗苗是个大大咧咧的疯姑娘，爱吃爱笑，朋友超多。徐元第一次见到她，就被她敢吃的性格吸引了。
别的女生和男生出去玩，都会注意形象，稍微吃几口意思一下就OK了。只有周苗苗，吃起来那叫一个猛。
然后徐元开始叫她“猪”。
男生总是这么口是心非，喜欢一个人，先要给她起一堆外号。女生就不一样了，喜欢谁就会在心里给谁起个迷人的代称，只有把男生真心当成朋友，才会喊他奇奇怪怪的外号。
比如周苗苗就喜欢叫徐元“老头子”。因为他生气时，真的有点像老头子。
那时候，周苗苗的脑子里真没有恋爱这根弦。都说女生比男生开窍得早，可周苗苗偏偏没心没肺，不解风情。
每天放学，徐元都会等周苗苗下课，然后一起回家。
三年哦，周苗苗从来没想过，徐元其实并不顺路。
后来，开始上晚自习，每次回学校前，徐元都会给周苗苗买最爱吃的双皮奶。当然，为了掩饰太过明显的内心，徐元有时也会给周苗苗的朋友带上几杯。
两年哦，周苗苗一直当他有钱爱请客，完全没体会出一丝丝爱的甜蜜。
徐元心里苦啊。
后来他知道周苗苗喜欢许嵩，于是练会《有何不可》，放学的路上唱给她听，天空好想下雨，我好想住你隔壁，傻站在你家楼下……
徐元就差直接喊出那三个字了！
而周苗苗听得好开心。她还给徐元回唱了自己第二喜欢的歌《素颜》，并且特别强调了那一句——我承认这样真的很安详，和楼下老爷爷一样，Yeah！
徐“老头子”默默听着，真的好想一头撞死在马路上。
03
说实话，那时候的周苗苗真的把徐元当成了闺蜜。
徐元这个白痴，高中了还不会系鞋带。周苗苗就蹲下来，手把手教他。班里的男生在后面起哄。周苗苗连翻白眼，说起什么哄， 照顾老头子是每个共青团员应尽的责任。
徐元气得原地爆炸。
课间无聊，周苗苗也会把徐元叫出来，旁若无人地和他聊天八卦。
有时想想，那时的周苗苗，真是心思单纯，像湛蓝的天空，不染一丝云。
只有一次，周苗苗几乎要发现徐元喜欢自己了。因为徐元的朋友和她们班里一个女孩恋爱。情人节那天，徐元的朋友买了一大盒德芙巧克力送给女朋友。
徐元也买了同款送给周苗苗。
学生时代，谁还不是个吃土少女呢？周苗苗拿着这盒“昂贵”的巧克力，内心终于有了波澜。
她问，干嘛送我？
徐元的脸红成了蕃茄色。他说，喂猪。然后转身跑了。
后来，他托朋友送来一封信。很漂亮的粉色信封，里面装着淡蓝的信纸。
周苗苗小有激动。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没想到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猪猪猪猪……”
同桌看见了，猜测说，也许是字数有意义呢？于是两个人仔仔细细数了两遍，172个，毫无意义！
那满满一页纸的“猪”就是来嘲讽周苗苗的喽。
这反差，把周苗苗气得牙根痒痒。
她把信纸团成个团儿，“咚”地扔进垃圾桶，然后和同桌恶狠狠地把巧克力一次全吃光了。
04
回想起来，周苗苗和徐元就这样吵吵闹闹地度过了高中三年。
亲密，却与爱无关。
毕竟那时的爱，还是关在伊甸园里的苹果：漂亮，但不可触碰；甜美，却不可品尝。
临近高考的那个月，徐元对周苗苗说，你听过陈奕迅的《K歌之王》没？
周苗苗说，听过。
徐元说，等毕业的时候，我唱给你听。
可是高中毕业，每个人都仿佛插上了翅膀，迫不及待地飞向新的生活，谁还记得随口的约定。
不过，就算徐元唱了。没经过风雨历练的周苗苗又怎么会理解那首世纪之交的老情歌。
“我想唱一首歌给我们祝福，唱完了我会一个人住。
我愿意试着了解从此以后，拥挤的房间一个人的心有多孤独。”
徐元默默地在心里唱完了这首歌，飞去北方读大学。
而周苗苗带着美好的憧憬飞去了南方的新学校。
他们之间那些温柔又暧昧的小心事，终是淹没在青涩，不敢言宣的时光里，成为一本不常翻起的纪念册。
05
周苗苗是大学同乡上认识罗洋的，从此一往情深地扎进去。
罗洋是那种肉眼可见的帅，有着好看到犯规的笑容。
周苗苗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徐元。她在QQ上说，老头子，我有男朋友了，跟你挺像的。
徐元回了一句，祝福你啊。下线了。
他傻傻地在宿舍里坐了一会儿，心里疼得有点喘不上气。他自言自语地说，你个猪，像我为什么不找我，你懂得什么是爱吗？
其实，周苗苗以前是真不懂，但现在好像有点懂了。
曾经她对张爱玲那句“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表示极度不屑。
那不是傻吗？
可是从自喜欢上罗洋，她忽然就理解了这句话。或许，也因为恋爱让人智商直线跳崖。
周苗苗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只要他高兴，她就会开心。
每天早上，周苗苗上课都会给罗洋买好早点。晚上，还会早早地跑去图书馆帮他占座。大学的男生，钱永远不够花。周苗苗就把自己的生活费贴补给罗洋，尽管那时她的生活费也不多。
室友说，你们俩是不是剧本拿反了，人家都是男朋友疼女朋友，你怎么天天哄着他啊？
周苗苗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说。可能罗洋是周苗苗的第一个男朋友，无从比较。
她觉得只要用力地对他好，就是传说中的爱与幸福吧。
06
罗洋有极强的控制欲。不喜欢周苗苗和别的男生说话。
周苗苗也就疏远了男生，当然，也包括徐元。
她很少在QQ上找徐元聊天了，更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徐元慢慢察觉到了周苗苗的冷淡，也悄然地在心里放了手。他想，冷淡了自己的周苗苗，一定是找到了幸福。
可周苗苗真的幸福吗？
周苗苗仿佛掉进了一张无形的网，每一根网绳都和罗洋牵扯在一起。
周苗苗很怕罗洋生气，怕他说分手。她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每次吵架，她都是先道歉。她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罗洋才会发脾气。
一次，罗洋来找周苗苗借钱。他说，给我50块，我要和朋友出去玩。
可那天周苗苗身上只有50块了。
她说，要不先给你30？
罗洋当即翻了脸，说，你打发要饭的呢？
转身就走。
周苗苗追上他，一边哭一边说，我真的没有了。她把卡塞给罗洋说，不信你自己看。
罗洋脾气更大了。他拿起卡摔在周苗苗脸上说，恶心谁呢？你给滚远点！
07
那一年，周苗苗已经读大三了。不知不觉中，她的性格在卑微的爱情里，潜移默化地改变了。
她从一个嘻嘻哈哈的疯丫头，变成了委曲求全的小女生，遇到麻烦只会不停地掉眼泪。
晚上，她莫名地就想起了徐元，想起曾经无忧无虑的高中时光。
她一个人去了宿舍天台，拨通了徐元的号码。
徐元看见周苗苗的来电，很意外很惊喜。他说，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啊，猪。
周苗苗听见那个熟悉的称呼，心里瞬间温暖了。她说，想找人说说话，老头子。
徐元说，先挂了，我打给你，省得费钱。
那天徐元陪着周苗苗打了整整两个多小时的电话，直到他的手机停机。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没有了声音。
周苗苗坐在地上，一个人哭了好久。她回到宿舍的时候，室友说，你QQ视频刚刚一直在响，我就帮你接了。是个男生，他说你心情不太好，让我们多陪陪你，多照顾你。他谁啊？
周苗苗说，一个朋友。
周苗苗没有洗漱就爬上了床。她静静地躺着，心里乱糟糟的。
因为爱过，才知情深。
周苗苗第一次清清楚楚地发现，徐元是爱她的。就像自己，无怨无悔地爱着罗洋。
于是她告诫自己，再不能主动联系徐元。这样对他不公平。
就让一切始于朋友，止于朋友，慢慢淡了吧。
08
徐元大四那年才开始谈恋爱，然而因为工作地点的事，两个人一毕业就分了手。
而周苗苗毕业那年，决定考研。罗洋没什么上进心，回家随便找了份工作，就催着周苗苗要结婚了。周苗苗第一次拒绝了他。她说，我还要再考考，不想那么早结婚。
罗洋耸了耸肩说，那我等你。
然而不久后，周苗苗就在罗洋的手机里发现一个暧昧不清的女孩。
罗洋随口说了一句，我们没什么的。
多一句解释都没有。周苗苗的心真的好痛啊。她不知道自己在罗洋眼里究竟算什么。
那时候，周苗苗一边面对考试的压力，一边面对着感情危机，整个人都抑郁了。
她不想说话，也不知道找谁说话。给罗洋打电话，他就以工作太忙来敷衍。直到有一天，徐元打来了电话。
他说，我到中铁上班了。你怎么样啊？
周苗苗说，挺好的。
徐元到底还是了解周苗苗，一下就看出她的言不由衷。他说，猪，你还把我当朋友就和我说实话。
那天周苗苗真的憋不住，把心里积压的阴郁，统统讲给了徐元。
徐元从来就没发过那么大的脾气。他把罗洋臭骂了一顿。
周苗苗哽咽地说，老头子，还是你对我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徐元忍不住叹气说，猪，你什么时候能开窍啊？
周苗苗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我早就开窍了。
徐元愣住了。周苗苗的意思是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吗？
他不敢冒然问出口，生怕误会了连朋友都没的做。可他内心里，却激动得难以言表，像是绽放出无数的烟火。
他是有机会了吗？
09
周苗苗和罗洋终是分了手。
有时周苗苗觉得，是徐元给了她放手的勇气。
她爱得并不快乐，却又不甘心放弃。毕竟她的大学时光，全部都用来爱一个人。
是徐元不离不弃的陪伴，让她下决心离开那个不爱她的人。
那年年底，徐元放假回家。他知道周苗苗分手后，喝了一点酒，给自己壮胆，来找周苗苗表白了。
他把周苗苗从家里叫出来，说，猪，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多很多年了。放完假，我就要出差了，回来之后，我想娶你。
周苗苗有些意外，但不惊讶。
就像自己说的，她早就开窍了。她早就明白徐元对自己不只是深厚的友情，还有绵长细润的爱。
不过，她没有马上答应徐元，她说，你还没追过我呢？
徐元听了，哈地笑出来，他说，行。上学的时候，我错过了追你的机会，现在我要补回来。
10
那段时间，徐元每天都会来找周苗苗，手里还拿着一杯双皮奶。
他仿佛还是那个像“老头子”的少年，傻傻地等着周苗苗出现。
只是这一次，周苗苗不再是那个疯疯闹闹，不懂爱情的“猪”了。
他们每天腻在一起，逛街，看电影。他会帮她戳开奶茶，会主动地帮她背包，拎东西，会把她手里的垃圾，很自然地接过去，像是某种保持了许久的旧习惯。
其实，这才是爱情真正的样子吧，那种被宠溺，被呵护的甜蜜与温暖。
初四，徐元就要飞去昆明了。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这是一场漫长的异地恋。
临行前的那个晚上，他打电话叫周苗苗去离家不远的一座小桥。
周苗苗好奇地赶过去，发现徐元和他的朋友都在。他们在桥上摆了烟火与鲜花。周苗苗走过来的一刻，无数斑斓的烟花，绽放而出。
徐元拉起周苗苗的手说，猪，我得给你个仪式，让你正式成为我女朋友。我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你了，一直到现在。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周苗苗的眼里，泛起了感动的泪光。她点了点头，飞快地亲了一下徐元的脸颊。徐元愣一下，回吻了周苗苗。
那是他与她的初吻。那一晚，男闺蜜成了男朋友。他说，你终于解风情了。
徐元一个人在爱她的路上，跑了那么长，终于牵到了她的手。
而周苗苗在爱情的弯路上绕了那么久，终于回到了正途。
11
那天回家的路上，周苗苗问徐元，你以前喜欢我，为什么不表白呢？
徐元说，我表白过啊。我给你送的巧克力，还有情书。可我问过你们班同学，说你给扔了。我难受好几天呢。
周苗苗想了想说，就那封写的全是猪的信啊。你那不是骂我吗？笑我吃得像猪。
你是猪啊。那么笨。徐元气得直翻白眼。他说，我用涂改液写了I love U，对着光就看见了。
啊，直男的表白啊。
其实回想起往事，周苗苗发现自己的青春，一直有人用心爱慕过，守护过的。
只是她从不知晓。
她拉着他的手，说，我记得你以前说毕业要给我唱什么歌来着。
徐元说，《K歌之王》嘛。可我现在不想唱了。我只想给你唱《小幸运》。
大马路上，徐元找了个唱歌的地方，就扯起脖子唱起来。
“是谁风里雨里一直默默守护在原地。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周苗苗哈哈地笑了。她也跟着唱起来，疯起来，像许多年前的猪与老头子。
那年，他们15岁。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她，只有她不知道。
现在，他们25岁。全世界都以为她会错过他，他却牵了她的手。
他们就是彼此的小幸运吧。
结婚的日子，选在元旦。余生，他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