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回不去的从前

七天前,娘又病倒了。

每天视频里只是发现她消瘦,没什么别的异常。可是一到家,吃饭时就看见不对劲了。

陪着娘住进了医院。

检查结果是脑血栓二次复发。

上次是2012年,那时候我在高密,距离娘住院的地方70公里,每天忙完了店里开车去看她,带去需要的东西,吃顿晚饭就回来。那时候,老爸还在,陪床都不用我们。

娘连夜打起了吊瓶,夜里一点才打完。我在一边穿着羽绒服还浑身发冷。恐惧、无助,但必须打起精神。心里祈祷一切都会好起来,祈祷娘不会有事的。

第二天早晨,娘说话就利索许多了。心放下了,才感觉病房热得厉害。只穿了短袖都不冷,可昨晚穿着羽绒服都发抖。看来,人极度紧张和疲惫的时候,经络真的不通。

不到关键时刻,谁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潜力。任何事情,只有自己体会了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承受能力。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在病房里度过的,仿佛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感觉。娘的身体很虚弱,脚步也有些蹒跚。去年也是这个时候,也住在这家医院。那时候,老爸也在,我赶回家住了一夜,就让我们回来了,说是两个人在医院很好,谁也不用。去年老爸在娘出院半个月后走了。完成了对娘最后的陪伴,也不用再听任何数落和抱怨,一句话没有交代,孤独地离开了。

娘在病房,病房就成了家。买齐全了所用的东西,医生说你们把家搬来了。

我只是想让娘尽量舒服一点。

有一天我回家拿点东西,我竟然不知道家门的钥匙是哪一把。挨个试试,终于开了门。眼泪流在脸上,冬天里很凉。那些年,我都没用钥匙开过门。什么时候回家,门都是开着的。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如今如此清冷。

院子里的菜,娘自己都收好了,裸露的土地只剩下几棵留着明年做种子的葱。回家的那天炉火正旺,两天的时间家里没了什么温度。枣树上在高处的枝头还有几颗枣挂在没有叶子的枝头,干瘪着,摇摇欲坠。家里是一家人慌乱着去医院留下的狼藉,一锅饺子没吃几个,在餐桌上风干着。

娘不在,家也不在了。

娘生性要强,从不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这次,也是自己把自己累着了。每天都给她“上课”,让她以后注意。给她买了新衣服,娘穿着试试还到处找镜子。娘年轻时候是个美人,老了还是那么爱美。可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很是酸楚。

人,终究是老的。可怎么不愿意娘老了呢?

如果可以,把我的寿命给娘几年,换她一个健康该多好。

儿子盼了一年的假期就这么结束了。开始的几天多亏了这个小伙子在。替我跑前跑后。那晚三辈人待在病房。我心里那个滋味啊!

人在极度难过和疲惫的时候是麻木的,也可以说是在压抑着自己,让自己麻木。

儿子早晨离开的时候,我竟然没起来去送。直到第二天我才缓过劲来,自己偷着流了会眼泪。

有一天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哭醒了。问娘怎么补叫醒我?娘说,她没听见。唉!娘之前有点动静都会醒的啊。

隔壁病房每天都有人进来,都是年长的人们。这个季节是心脑血管疾病的高发期。老人们被轮椅推进来,开始的时候病床前围着很多人。几天后陪床的几乎都是老伴了。

越来越担心,有那么一天。我就没有老家了。怎样的千里奔赴也没有在门口等我的两个人了。害怕那天的到来,可我无法阻挡时间的脚步。

故乡,到了我这个年纪,给我的除了回忆就是伤痛了。

不愿意听到关于故乡所有不好的消息,可世事无常。

不愿意听到关于故乡那些不好的消息,可有些事也是自然规律。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关于故乡的那些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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