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轶敏 | 软弱 2024-06-08 22:56:36 软 弱 张轶敏 死亡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尤其是当死神真的降临的时刻。孔筝把家里的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坐在洗手间的马桶上,沉稳的点上一支烟,他在享受这份心灵的宁静。孔筝的余光落在了那个印有双鱼图的洗脸盆上,铁质上的烤漆依然鲜亮。孔筝就是用它把自己一生的八本日记全部烧完,连同那些逝去的日子,随着马桶风起云涌的水流声,一干二净。孔筝觉得自己终于留给了世界一片空白,就像自己刚出生的那刻。孔筝进入洗手间前,跟妻子有过几句对话,妻子抱怨的说,每次上厕所都用那么长时间,干脆你跟厕所过日子算了。孔筝好像已经习惯了妻子的这种争吵,他不但没有辩驳,此刻还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人间烟火气。他笑了笑。妻子没有在意他这略显神秘的微笑。她要坐在书桌前,全神贯注的准备她职称晋级的材料。面对妻子,孔筝没什么遗憾的地方,唯一让孔筝内心有所挣扎的,是他唯一的女儿,现在在市寄宿学校读初三,女儿很懂事,懂事到在孔筝看来,是一种纯粹和简单。也正是这种简单,让孔筝略有一些担忧,担忧女儿将来能否适应这复杂的社会与险恶的江湖。但孔筝又想,一个强者应该有一个强者的姿态,哪怕是选择死亡,也不能选择软弱。否则,行尸走肉般的活着,还没有酣畅的死去有价值。其实,在外人眼里,孔筝的生活是体面,干净,有尊严的。市纪委的书记就曾经拍拍孔筝的肩膀说,小伙子,年纪轻轻,能在市纪委有个放席的地方,不简单啊。孔筝为了与这句不简单相匹配,对自己的要求是相当苛刻的。每天早晨,孔筝都步行去上班,魏文路便道上的方砖,孔筝数过多少块,自己的步幅一次能走多远,每天走到办公室打卡的时间总是7点45分,然后坐到办公桌前准时对表。这块上海牌的机械表是父亲去世时送给他的,那时他才17岁,第二年他就参军入伍当了一名军人,从此他每天校对手表的习惯保留了下来。他的衣服永远是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黑色的袜子,黑色的皮鞋,冬天天冷的时候,又添一件黑色的大衣。办公室的同事偷偷的给他起了一个外号“黑白无常”。他听说后,笑笑,心说话,简单最好。孔筝与妻子结婚这十五年,每天早上的被子都是孔筝来叠,他在初中的时候,听到中学语文教师念过一句诗,“折叠被子如同折叠生活,打开是黑夜,折叠是白天”,他喜欢这样的诗句,更喜欢每天早起折叠成豆腐块的被子。妻子说,你这种生活,让人压抑,太呆板了。后来,孔筝与妻子分铺睡,自己的内勤做的跟部队时一模一样。妻子对分铺意见很大,吵了多次,有时把孔筝的肩膀咬的青一块,紫一块。孔筝站着一动不动让妻子咬。妻子含着泪说,你就是心如铁石的冰人。孔筝不说话,他心想,男人如果把情感都外露出来了,那还叫男人么?孔筝对母亲的情感最为饱满,他平时在网上学习时,听到一个国学大师讲,孝顺孝顺,首先得顺,顺着自己的父母才能称的上孝。现在孔筝坐在马桶上迎接死神降临的时候,他想破口大骂,去他妈的孝顺,应该是孝敬,被所谓的国学大师讲得自己迷糊了。孔筝的父亲去世早,孔筝的母亲在生活的磨砺中,变得非常的强硬。孔筝婚后,母亲说什么也不跟孔筝两口子住到一块儿,她守着老院,在一家医院里看电梯。孔筝清晰的记得,有一天下午,天空阴沉的飘起了雪花,母亲由于供血不足晕倒在了电梯里,当接到母亲同事的电话时,孔筝向室主任请了半天假,室主任用惊诧的目光看着孔筝,说,你可是从未请过假的人,更别说休假了,今天是个啥日子?破纪录喽?孔筝笑笑,室主任也开心的笑笑。孔筝一路小跑跑回家,进了厨房,把砂锅端上,把垛好的鸡块放进去,花椒、大葵、生姜、葱段,在天然气蓝色的火苗上慢慢的融化,当他把保温饭盒把鲜美的鸡汤递到母亲手里时,手机响了。是来自海口的梅的微信,一个红包上赫然写着四个字“生日快乐”,孔筝打开,是88.88元,孔筝笑了一下,他的心里最柔弱的部分,牵动了一下。十五年了,他的初恋梅还准确的记得孔筝的生日,在精准的时间,用最恰当的方式表达着牵挂。孔筝在当天的日记中,是这样记述梅的,她的灵性、才华、理智、深情、分寸感,以及对我本人灵魂的了解程度,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无法达到的一个高度。孔筝永远忘不了,和梅在湖边伴着微风,数着夏夜的星空的场景,那一夜是世界上最干净的夜晚,灵魂与另一个灵魂的相遇,能酿出蜜。甜的让苦涩的青春可以下咽。母亲对孔筝和梅在一起是反对的,强烈到要以喝药跳楼相威胁。当时的理由是梅家离孔家远。这一个理由让孔筝辗转反侧了半年,当孔筝心里的泪流干的时候,春天的树丫也开始抽枝了,他最终选择了顺,也接受了母亲相中的现在的妻。在选择之前,他一个人想到了枪,可自己握枪打靶的姿势他已经生疏了,他找到自己珍藏多年的弹弓,在平原的岗上,一下午打下了100只欢呼雀跃的鸟。当尸体横陈的景象布满脚下,他才回到家,很经典的给母亲说过一句玩笑话,他说,妈,是个猪我也愿了。这一页在外人眼里,就在悄无声息中揭过去了,可生活过的人都明白,那些美好的时光能揭过去么?它只能在心里冰封。孔筝面对妻子是坦然的,他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在办公室里,所有的电脑、保密柜、文件都加过密,这一串串数字像长在了孔筝的骨头上,他能在第一时间准确无误的打开办公室的每一道密令。然而这些,都是妻子所不知道的,她也理解不了。孔筝在家从不对妻提及工作当中的任何事情,尤其是细节,这也是为什么妻对孔筝有一丝难以述说的惧怕。每次当妻想去走进孔筝的内心时,她发现全是石头一样的门,打不开,进不去,沮丧带来的往往是爆怒。比如分铺这件事儿,妻子怒不可遏,孔筝说林彪不在火车上睡,他睡不着,我不一个人睡,也睡不着,而且我的睡的时候还不能脱衣服,脱了衣服就睡不香。妻子憋着劲儿说,神经病!其实,孔筝有一个不足外人道的秘密,那就是做噩梦。半夜里,凉风夹着一层霜悄悄的嵌入大地。孔筝躺在沙发上,从梦里惊醒,猛的坐了起来,头上一头冷汗。孔筝的尖叫声,也惊醒了卧室里鼾声如雷的妻子,她不耐烦的说,又发什么神经?孔筝说,我梦见那个司机了。妻子翻了翻身,喃喃的说,什么司机?孔筝说,牵涉到案件的事儿,别问。妻子又睡了过去。孔筝打开客厅的台灯,点上一根香烟,橘黄的灯光打在孔筝的脸上,勾勒出了轮廓鲜明的硬度。孔筝的脑子里,全是在广西北海办案的画面,今年的夏天,他受组织的抽调,随上级纪委到广西办案。这是一个市长的案件,贪污受贿的事实并不复杂,孔筝的任务很简单,就是24小时紧盯着市长的司机,这一跟就是四个月。孔筝以及所有调查组的人员,对这个司机就一个评价,干净。他的衬衫,每天都是新的,市长的车,每天晚上10点,准时擦洗一遍。孔筝和队友在司机家对面的楼上,用高倍望远镜观察过,这个司机的家整理的比酒店都干净,任何物品都摆放的有条不紊,一看,就是跟着领导多年训练出来的样子。调查组的同事问孔筝,孔主任,你看这个司机,是不是有洁癖?从早上起床,开始收拾自己,每天都花三个小时。孔筝说,你没看他一会儿一看表吗?他的时间观念是非常强的,我们跟了这么多天,你见哪一次他的车不是7点半准时到市委楼下?精准到不差一分。调查组的另一个同事说,这个司机,当过兵,听说还是特种兵。调查组的另一个同事说,他再特殊,他的一切还不是被我们摸的一清二楚。孔筝自言自语说,真的是一切吗?调查组的另一个同事接过孔筝递给他的高倍望远镜说,估计快收网了。全场当时都沉默了下来,说收网的那个人吐了一下舌头,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忌讳,调查组人员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不敢看到的不看。收网的行动,是在车内接到的,组长的专用手机一响,孔筝等人火速打开车门往前冲,可司机好像突然察觉了什么,油门像被踩到了油箱一样,一路往北跑,到护城河边,司机跳过下车,跃过栅栏,孔筝等咬牙追上,孔筝的手拽住了司机的胳膊,司机一个拉拽动作,又作了挣脱,后一个调查组同事一把抓住了司机的袖子,可司机往前一拽,袖子撕烂了,司机纵身一跳,一头扎进了河里。当司机的尸体捞上岸时,孔筝扶着路边的电线杆,一直在呕吐,像是别人喝醉酒吐出的秽物又让自己生生的咽了下去。孔筝不敢看,一个年仅三十岁的生命,热气腾腾的人就这样消失在了自己的手中。孔筝快下班的时候,委里的书记喊他散步,这是老领导的一种生活习惯,也可以说是工作习惯,他会定时找委里的一些同志谈心,一边锻炼身体,一边交流思想,两不误。孔筝脑海中蹦出一句话“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可今天,他不计后果的向领导说出了心里的话,他说,孟书记,我想换个岗位。孟书记先是一愣,然后呵呵的笑了起来。小孔啊,你这些年,是委里一手栽培起来的,你的谈话技巧,办案思路,稳健的工作作风,我们都看在眼里。我可以负责任的说,你是委里重点培养的人才,你可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啊。生活中,有什么困难,你尽管给我说,我亲自出面给你协调。这些话对一个从事多年纪检工作的孔筝来说,很平常,但从孟书记口中说出,让孔筝足十的感到一种分量。面对领导的这种气场,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孟书记接着说,上次办案,组办人给你分的那根金条,你如实的上缴了,昨天我去省纪委开会,省领导还专门表扬你,整个专案组十多个人,都被拉下了水,唯独你自己活了下来,他们偷换赃物,用铅灌成金条,换出来再分赃,这在全省纪检系统都掀起了波浪。你经受的这次考验,会成为下一步你提升的重要砝码。孔筝没有任何的表情,一如他内心的平静。他突然想起了同事的一句扯淡话:“既然嫁给他了,就别嫌他家伙儿大。”孔筝有时也自己纳闷,在工作上能做的井井有条的他,为什么连家务事都摆不平呢?是方法不对,还是缺乏耐心?或者就是对搭着过日子的思想根深蒂固了呢?他恐惧的就是,生活埋下的雷随时都可能炸响。一天中午,孔筝按时下了班,妻子做了碗芝麻叶糊汤面,他们正在吃,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孔筝的女儿感冒了,喘的利害,让孔筝给老师请假,她要带女儿输液。妻子立马接过电话,厉声说,妈,小孩子家不叫输液,这样对身体的抵抗力损坏太大了。孔筝在一边摆手,不让妻子在电话里跟母亲争执。妻子的眼里火冒三丈,根本不搭理孔筝,电话里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刺耳。突然母亲挂断了电话。妻子当着孔筝的面,把手机摔了个稀碎。孔筝对妻子说,在你婆婆面前,你卖那么硬,干啥?妻子含着泪说,我硬,孩子重要,还是你妈重要?孔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就软一下子,啥事儿不好办?妻子说,你整天就想着免生气,整天就知道软弱,家里的事情,你那件是按自己意思走的?这一下,戳中了孔筝的软肋。孔筝吼起来,一点儿个事情,闹的鸡飞狗跳的,你们两个都强势,我他妈的再强势,看笑话的是别人家,人家都在唱着过日子,你们是在比谁更厉害?说更牛?谁说了算?让我两头受气,老子就没脾气吗?我不发脾气,不是我不会,我不敢,是我觉得不值!软了,不得好活,硬了,全他妈的不得好死!说完,孔筝摔门而走,也可以说成是逃。摔门是他自己给自己的一点尊严和面子。孔筝从小区走出来,街上的商店里放着老歌,“为你我受冷风吹,寂寞时候流眼泪,有人问我是与非,说是与非,可是谁又真的关心谁?……孔筝走走,笑笑,路上的行人,有很多给孔筝打招呼,“孔主任,吃了么?”“孔主任,你好啊。”孔筝硬着脸,软着笑,说,好好,好,出去啊?孔筝就这样走着走着,走在冷风里。在文化路的十字路口,一抬头看见前方一个骑自行车的姑娘,从车后座上掉下一本书《生命册》。哎,你的书掉了,孔筝在后面喊起来,骑自行车的姑娘一转身,刚好听见孔筝说,这小妮儿,刺毛类。她跳下车,嘿嘿一笑,弯腰拾起地上的小说书,对着孔筝说,不是小妮儿,是小妮儿她妈。孔筝一看,这不是兰亭书展上获金奖的和晨么?和老师笑笑,你认识我?孔筝说,在电视上见过,你好像是开了个影楼吧?和晨说,我开影楼的同时,又办了一个书法班。大中午的,你这是去哪儿啊?孔筝掩饰着面部的微表情,说,不知道。和晨爽朗的大笑起来。既然你没事,跟我帮个忙,搬个书案吧,搬完后,请你吃饭也行,给你现金也行。孔筝第一次让人当成一个打工仔,心里还有一丝兴奋,整天在机关大院里进进出出,被人抬举的已经成了习惯,这冷不丁的来个小看,孔筝觉得相当受用。于是,他就跟着她走,和晨在前面推着车。孔筝说,你的名字是自取的?和晨说,你怎么知道?孔筝说,如果没猜错,你取的是“和尘同光”的意思。和晨说,那是我的网名。孔筝很自信的笑笑,和晨说,能知道这个典故,你就不是一般的主儿啊。孔筝重复着和晨的话,估计把“主儿”字加重读出来,显得很滑稽,和晨也笑了起来。一个“主儿”字让孔筝心里酸溜溜的,他在想,自己能作自己的主么?孔筝对和晨说,面对生活,我是一点家儿也不当啊。和晨和孔筝对视了一眼,她说,我觉得你这个人,还有点意思。孔筝帮和晨把书案运到了和晨的新书法工作室。和晨请孔筝吃了个姐弟俩土豆粉,然后告别,不在话下。那之后,和晨的电话和微信多了起来,孔筝在上班期间,是从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的。和老师知道了这个习惯,就在孔筝下班步行回家的间隙给孔筝打电话,他们从古聊到今,每次通话,和老师就像是在上一堂人文课,滔滔不绝。孔筝心想,这么优秀的人,咋就离婚了呢?孔筝的好奇终于被理智压了下去,他挂了电话,妻子的很快就打了进来,又因为为女儿买保险的事儿吵了一肚子气。孔筝的妻子不想让买保险,想再买一套大面积的住房。而孔筝觉得得为女儿的将来着想。就这样,在雪花飘落的傍晚,孔筝第一次不想进自己的家门,他就沿着华灯初上的街道走,一直走下去。雪花的劲头儿更加欢欣鼓舞了。走到新世纪恋歌房门口,人流车流涌动穿梭。啪的一声,有个手拍在了孔筝的肩头,他转身一看,是和晨。孔筝说,你怎么在这儿?和晨说在家也是我一个人,没意思,想去唱歌。走吧,我请你。孔筝犹豫了一下,孔筝是绝对不进练歌房的,他甚至基本拒绝一切宴请。像他这种级别的干部,请他吃饭的人排成长队,他都拒绝了。但是这一次,这个点,让他像是着了魔,不由自主的进了练歌房,和晨的声音充满磁性,她主动开了瓶好酒,孔筝腼腆的接过酒杯。就这样一杯杯的痛饮生活的情怀。两个人唱啊,喝啊,闹腾了两个小时,从恋歌房出来,外面的空气冷的两个浑身打哆嗦。孔筝与和晨坐在门口,孔筝说,假如有一天,我去北京告状,会是什么样子?和晨不假思索的说,如果那样,我会背上烧饼,带着保温杯,跟你一起告到北京。孔筝笑笑,那个时候,啃口干馍,喝口凉水,就是一顿饭,你能受得了?和晨说,我也是苦水中泡大的。只不过现在办了书法班,才买起了车,住起了房。和晨沉思了一阵,我把这些年存的钱,全部放成高息了,现在一分钱也收不回来。孔筝说,民间借贷危机,温州早就爆发过啊。和晨说,借钱的这个老板是S市的市委书记的弟弟,当时我也是大意了,觉得不会出事,就没拦着。孔筝看着眼前的这个和晨,清秀的面庞多了一丝愁容,眉宇间,平添一份英气。浑身的打扮里,透着干练,利落。孔筝说,你回家,还是回哪儿?和晨坚定的说,你回哪儿我回哪儿。孔筝说,走,咱找个地方暖暖。第二天,孔筝在床上醒来,意识渐渐清晰了起来,他环顾这个布置的温馨而洁净的家,他想大哭一场,一种剧烈的道德谴责感挤压在胸口。和晨的身体像是满血复活,她站在窗前眺望远方的朝阳。面带微笑的把早餐送进房间。和晨总觉得这是像做了一个梦。直觉告诉他,梦就梦吧,只要不是一个圈套就行。他突然下意识的让和晨跟初恋梅作了比较,他觉得,和晨更像是冰天雪地里一只透着骨香的梅花,在风中摇曳。孔筝作好了与家人决裂,与亲情对抗的准备,他决定听从自己内心的召唤,不能再因为母亲,或者其它什么人一句话,就委曲求全的度日子的准备。他说服自己要娶和晨为妻,理由就是两个人有共同的语言。他边吃饭,边回电话,昨晚妻子给他打了六个未接来电。他小心翼翼的解释,昨晚加班询问,太晚了,就没回去住。妻子竟然很轻松的说了句,知道了。这让孔筝如释重负。但是孔筝却沉默了,沉默让屋内的空气凝滞,和晨像犯了错的罪人,泪眼婆娑的注视着孔筝。一刹那,孔筝觉得自己从和晨的眼里看到了她清澈见底的心里。孔筝看了一下表,说,我该走了。生活是有节奏的,工作也一样。孔筝两星期没有接到和晨的任何信息了,他不时的看看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回,这种折磨是痛苦的,好在他被上级纪委抽调到省里,查办S市的市委书记。市委书记反侦察能力很强,眼线众多。关键他的弟弟在L市,还真认识一个人,那就是和晨。这一点是孔筝接到和晨的微信时,才知道的。和晨连续发了十几个哭的表情。孔筝已经预感到了形式的严峻。孔筝用公用电话亭里的电话跟和晨通了五分钟的话,摆在孔筝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是传递个信息,救他哥一命,可以换三百八十万的放贷款。二是,在网络上看他与和晨缠绵悱恻的经典画面。孔筝不知道对手是怎样在和晨的家里拍到的视频,但他相信和晨是清白的。他躺在办案点的床上,睡了一个下午。和晨在孔筝的安排下,相当干练,她把一辆车远远的停在大田地里,让市委书记的弟弟拿现金送到车的后备箱里,三百八十万送到后备箱后。和晨用信息指令市委书记的弟弟,到购物广场的3号储物柜里,领取借条,然后债务关系彻底解除。当这一切办完后,和晨用微信指令市委书记的弟弟,如果过了明天中午12点零零分,没有接到消息,让市委书记立马拿假身份出海关跑路。市委书记的弟弟慌了神,只能听从。孔筝是玩了计谋的。他知道收网的时间是当晚的10点30分。所谓兵不厌诈。也就是放出去的钱收回来了,送的信息却是假的,这叫一举两得。S市的市委书记于当晚11点被成功抓捕。孔筝迅速以母病危的理由告假,专案组组长说,既然人已经布控成功,现在你又没有接触到案情,不存在泄密的风险,可以准假,孔筝赶到家,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穿上了雪白的衬衫,把八本日记烧成灰烬,然后坐在马桶上悠然的抽着那根烟。他知道,他还需要做出人生的最后一次选择,那就是怎样去死,他想到了割腕,但他还是想以最完美的方式结束自己,那就用烈性最毒的农药。他成功了。在自己剧烈的崩溃之前,他发出了人生最后一条短信,“和晨,永别了,活着就不能软弱!”当妻子被晋级的材料憋的尿意充沛的时候,她才意思到孔筝已经上厕所多时了,可怎么敲门也敲不开,当她预感到出事儿时,才拨通了110的电话,可是一切都晚了。张轶敏,鄢陵县作协主席。 赞 (0) 相关推荐 张轶敏/风雨大州河(小小说) 立足河南面向全球的原创文学作品发布平台 风 雨 大 州 河 张轶敏 子虚县乌有镇的北部有山峦矗立,乱岗蜿蜒出一条绵延的大河,河面宽阔,波涛奔流之下,冲击出肥厚的绵羊地.两岸错落着高高低低的红瓦蓝砖 ... 张轶敏 || 《花乡里的“三头牛”》 牛年就要到了,我漫步在中国花木第一县的花溪大道上,冬日暖阳,照得我心里亮堂堂的,路旁的蜡梅花,黄灿灿的映入眼帘,那股幽香也随之沁人心脾了.走着玩着,是我比较喜欢的生活状态,那份从容,是奋斗之后结出的果 ... 张轶敏 | 捧出心来 捧出心来 文|张轶敏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家 我们共同生活在屋檐下 风平浪静的时候 爱总是无法表达 灾难面前 一颗颗真心不分季节的开花 英雄的旗帜在大街小巷高高悬挂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妈 真心话把我们血脉养 ... 张轶敏 | 四十不惑 四十不惑 文|张轶敏 前几天,我晚上练字练到很晚,忘记了关窗户,就着了凉.妻子给我熬了姜汤,看着我喝完,临出门还再三叮嘱:"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点点滴滴的细节 ... 张轶敏 | 小狗旺财 小狗旺财 文|张轶敏 这是六百亩的园林,里面种满了樱花. 小狗旺财在园子里跑上一圈,最少得半天时间.园子的主人老许,每每看到旺财在园子里撒欢地跑,就高兴得合不拢嘴,他对别人说,看着小狗围着自己摇尾巴, ... 张轶敏 | 九月歌谣 九月歌谣 张轶敏 风是秋后爽,月是十六圆,花是老来俏,瓜是苦后甜. 崭新的九月,最适合观云,尤其是在午后,风起云动的时候,风卷着云,天空成了海洋,云朵成了浮萍,流动变换之美,成就了一种气象,说这话时, ... 张轶敏 | 天堂故事 天堂故事 张轶敏 在今天上班之前,听到朋友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女生公开投票选班花,相貌平平的艳梅发表演说:如果我当选,再过几年,在座的姐妹可以向自己先生骄傲地说,我上大学时,比班花还漂亮!结果,她高 ... 张轶敏 | 乡野春风 乡野春风 张轶敏 那一年,我受省作协的安排,到县里的边城驻村体验生活. 春光还没有老透,枯枝上的嫩芽在春风中透出了一抹绿色.柳枝也有一部分憋出了内黄的颜色.几场雪晴后,乡间的土路显得有些松软,我提着行 ... 张轶敏 | 爷爷的三轮车 <文学百花苑>杂志第十八期征文开始啦! 投稿需加微信:shuai_pengju保持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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