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
罗宝琴
(四十四)
朝圣者
上了火车之后，余庆感觉好多了，他开始享受临窗而坐的旅行，整个身心沉浸在第一次坐火车的兴奋之中。当列车驰出低谷，眼前便是一片开阔地，冰雪消融中的田野斑驳陆离，像正在褪毛的动物脊背;如血的残阳中，兀自耸立着两个高大无比的黑烟囱，黑烟囱不断地向外排放着的黑烟，滚动地盘旋地融散到天空中去。驰离黑烟囱，便是一处陵园，整个陵园占居了一座不小的山丘，墓碑一块挨着一块，从山顶上一直延伸到山脚下，形成一片黑乎乎的碑林。余庆看不懂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些什么东西，他既没听说过更没见过死人的世界还会如此的恢宏大气。陌生的鸽子在夕阳底下，在漫天飞舞的雪粉中闪烁着飞走了，余庆的目光追随着鸽群飘出很远，直到鸽群消失在远方昏暗的落日中。对面坐着两个年轻男人，农民打扮，从长相上判断，肯定是亲兄弟，兄弟两一路都没怎么发声，只是在吃开水泡面时，发出的吸吸溜溜的声音，响亮的有点夸张;过道上站着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年轻的夫妇两像牛一样背了十多包大大的东西上了车，除了行礼架上，过道里堆得都是他两装满东西的蛇皮袋，以至推着餐车兜售香烟瓜子火腿肠啤酒饮料的列车员每次过来都要大声喝叱几句;斜面对坐着一个光头男人，年纪也就三四十岁，这人不知怎么了，一路上闭着两眼，像吃了药似地不停的睡觉;最为抢眼的是一个背着西洋乐器的时髦小伙儿，穿着一件敞襟风衣，脑勺后梳着一根挺长的马尾辫，像在寻找什么人似的，不停地在狭长的过道中挤来挤去…前面的靠背挡住了余庆的视线，但有一伙像是来自河北保定一带的同乡在那里不停地说着话，闹哄哄地使人听不清列车广播里在唱些什么。列车超长的晚点六个钟天，天亮时分总算到达了卫城车站。这块埋藏着黑金子的古老土地，又迎来了一名朝圣者，尽管这位朝圣者此时已是饥肠辘辘，人困马乏，但焦渴和困顿无法抵挡余庆内心因对未来美好的憧憬而产生的热情和兴奋。卫城是座煤城，大大小小的煤矿遍布城市周边，这些煤矿以及络绎不绝的发往全国各地的运煤车辆，包括大卡车以及货及千万吨的火车，成为林林种种的煤屑煤灰的发源地，这些地方极尽时代赋予这个行业的热度，把黑灰色的尘埃，铺天盖地的倾泻下来，使得整个城市灰罩罩雾朦朦的，像个不洗脸的孩子。车站周围的楼房及街道，包括各种高低错落的树木，同样渗染着黑灰的煤污。余庆刚刚踏上了这方神奇而富有的土地，他并不嫌弃这里的腌臜，在他眼里，这里暗灰低沉的天空远比他们村里深邃而幽蓝的天更神秘，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诱惑着他。贵贵带余庆进了一家饭店，这其实就是当地一家随处可见的普通面馆，但在余庆眼里，这已是豪华之极了，宽敞明亮的大玻璃门窗，以及门窗上鲜亮无比的窗花和汉字，无不像一张张虽陌生但热情的笑脸，调逗着余庆初来乍到的好奇和兴趣。贵贵去买饭菜，余庆乖乖坐在靠墙角的一张桌子旁，边留心照看着他和贵贵的行李，边伸着脖子张看着柜里面削面师傅表演式的工作。这家面馆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前来就餐的顾客，随便坐着或站着就能看到厨房里的一举一动。此刻，三口大锅一字排开，三位穿着漂白大褂，戴着厨师高帽的削面师傅，左手托着一块面，放到左肩膀上长条形的面板上，右手统一举刀，动作麻利干净地对准冒着热气的锅口，动作整齐划一地往锅口削面。刷刷刷…刀落面起，一条条宽窄薄厚几乎一模一样的削面，如飞鱼穿梭般地落入锅中，一碗，两碗，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刀削面，变戏法似地端到各位等待吃面的食客面前。余庆一口气吃了两大碗又加半碗，吃第一碗的时候，他没抬一下头，尽管贵贵提醒他好几次:“慢点吃，还可多了”，但他忘了抬头了，等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的时候，第一碗面已经下肚了;吃第二碗的时候，他谦让了贵贵，但还是三口两口吃完了，吃完第二碗，他不好意思说还想吃。“我也吃不下了，再来一碗，咱两分了吃，一人半碗。”贵贵说。当贵贵带着余庆从面馆出来的时候，大街上已是车水与龙，热闹非凡，刚刚过完元宵节，十五的花灯还没摘掉，那种节日的气氛仍然洋溢在城市的街面上。太阳越升越高，流行音乐不断响起，明亮的阳光欢快的音乐，渲染着煤城的繁华，北方初春的寒气似乎不再那么清冷冻人。“走吧，先到岗那里住下，等明天我再带你找你欢喜岗哇，你岗岗的地址可装好了？”贵贵说。余庆不想多耽搁，他想下午就去煤矿找欢喜，贵贵只好答应了。贵贵由于肺部的问题，一年前就不在煤矿做营生了，离开煤矿，他到了一家饭店学徒，他想当个厨师，将来自己开个面馆。上了面包车后，贵贵掏出两块钱，越过发动机盖上坐着的几个人头顶把钱递给司机。余庆从一开始就不清楚，贵贵在卫城做什么。只知道，他外出很多年了。一路上，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但他一直没找到适合的机会问一问。面包车拐了几个弯，又过了几个红绿灯，上了一条更为宽阔，更为明亮的大街上，这条街的楼房更多更高，街面上更有一种繁华和明亮，很明显地这里的煤灰污染远不如车站一带，这里的天空高远了许多，也蓝了许多。玉龙饭店是一家较为大型高档的饭店，贵贵在这里学习面案。世界的面食看中国，中国的面食看山西，山西的面食有两百八十多种，煮的，蒸的，煎的，烤的，炒的，烩的，炸的，焖的，搅的;白面的，莜面的，荞面的，高粱面的，玉米面的，黄米面的等等等等。山西的面食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东到娘子关，西到黄河边，南到凤陵渡，北到雁门关…历史之久，地域之广，令山西的面食豪盖华夏，闻名四海。“岗来卫城得过年也算三年半了，前两年在煤窑里干，岗的身体不行，受不了井下的潮湿和灰尘，后来就到饭店学面案了。”“我师傅说面案这门手艺说好学也好学，说难学也难学。你说难学吧？家家户户谁家不会？你说好学吧？那可是海宽海宽的，没个尽头，就说岗吧，都学了一年多了，也只是个二把刀。”贵贵住的地方好像是个仓库，应该住了十几个人吧？可能是刚过十五，有几个人还没来，床铺上的行李卷还打捆着。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大白天的不得不点着灯，灯光是淡淡地流泻着，偌大的屋子显得有些冷清。看到贵贵的住处，余庆心中的那种崇拜感逐渐地减弱了，由此他开始担心自己的未来，他预感到一切也许不像他想像的那么好。贵贵却很兴奋，他滔滔不绝地向这个没什么见识的小老乡高谈着自己的想法。“我师傅说了，咱们今天吃的刀削面，是中国的五大面食之一，哪五大面食你知道吗?”贵贵明知道余庆不可能知道，但他还是这样问余庆，由此可以看出，贵贵对于学手艺是努力上心的，这倒也是，他把他的下一步人生规划全都押在了这门手艺上。“不知道，我今天是第一次吃，以前听也没听说过”。余庆其实对这个话题一点都不感兴趣。此刻他想的最多的是下午怎么样才能找到欢喜岗？找到以后又会怎样呢？他开始有点担心。“北京的打卤面，山东的伊府面，河南的鱼焙面，四川的担担面，再就是山西的刀削面。这是我师傅告诉我的。余庆，岗告给你，岗就想把做刀削面的手艺学好，将来自己开个面馆，自己做老板。唉！”贵贵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这也不容易，在饭店学艺，你得偷着学，人家雇你来干活的，我每天什么杂活也得做，不过快了，一个好面案，一分钟能削一百一十八下，你知道吗?每小时可削二十五公斤面粉的湿面团，岗现在已经学的不差剩了，岗盘算快点儿出徒，快点儿开店，快点儿把我妈接来，你知道，自从我妹妹娥子嫁给余庚，跟上余庚去了草地，一棵树就丢下我妈一个儿拉，岗实在放心不下。再说拉，岗也二十大几了，也该有娶个女人拉，庆子，岗跟你说，安家立业，生儿育女，这是咱们男人起码该做的营生。”“走哇，岗领你去哇，大地方的人管茅厕叫卫生间。”贵贵边下地穿鞋边对余庆说。余庆其实并不是很内急，但他听到贵贵讲到娥子嫁给余庚的事，心里就别别扭扭地不舒服。娥子在他心中的位置是圣洁而高不可攀的，他从小就爱见娥子，虽然他清楚，以他的卑微和渺小是配不上娥子的，但他也舍不得让娥子嫁给任何其他的人，可现在娥子嫁给了自己的叔伯岗岗，他的心里时常泛起一种无法渲泻的痛苦，这正是他拗着不去草地的真正原因。从厕所回来，贵贵本想再和余庆谈谈他的事，帮他规划一下他的眼下和将来，可没多久他就听见余庆躺在床上均匀的呼吸声，这小子明显被一黑夜火车上的劳顿乏够呛了，说着话就睡着了。
(待续)
无忧(本名罗宝琴)。内蒙古中学高级教师，曾任中学语文老师，喜欢写作，热爱文学。先后有散文，小说在网络上发表。
“文学百苑·改稿荐稿”群启事
具体细节电话或微信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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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通知
即日起，平台开始发放稿费，具体措施：点击量以七日计，500点为基准，发放10元稿费；1000点30元，1500点40元，2000点60元（作假者剔除），中间点数不计，参赛作品除外。特别优秀作品直接选入《文学百花苑》杂志，免费赠送样刊。此为试行草案，在新规定未出台之前按此标准执行。
第五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启事
4月1日开赛 今日开始接收参赛稿件
为活跃文坛气氛，发掘文坛新秀，河南科技报·《文学百花苑》杂志社决定举行第五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活动，此次大赛由微信平台《文学百花园》独家首发；参赛内容要积极向上，主题不限，题目自拟，4月1日起正式启动。
1、作品要求：每篇作品字数2000字内，每首诗在40行内，作品要求原创，且未在其他微信公众号发表过，可多篇文章参赛（只取最高奖）。
2、来稿需注明【参赛】字样 +作者简介+作者生活照，否则，视为普通投稿。
3、参赛唯一邮箱：1403384853@qq.com
4、本次大赛以点数取胜，打赏资金不返还（1元折合2个点击量）一个有效评论折合3个点击量（有效评论一个ID只选一次)。
5、最终评奖办法：综合点击量占百分之九十，评委占百分之十。90+10=最终点数），原始综合点数在500点以下者，不纳入最终评奖范围。
6、本次大赛设大奖一名，奖金：2000元（现金）；二等奖三名，每人奖金1000元；三等奖六名，每人奖金500元；优秀奖五十名，每人奖金50元。
7、本次大赛杜绝恶意刷帖，一旦发现，立即取消参赛资格，并发帖公布其不当行为。
8、收稿时间：即日起（4月1日开赛）到2021年2月28日止，获奖信息在最后一贴推出后的第10日公布 。
9、获奖者颁发证书，一、二、三等奖作品入选河南科技报·文学百花苑专栏，500点（折合）以上优秀作品皆有入选《文学百花苑》杂志资格，具体视个人意愿而定。
10、2021年4月上旬在河南郑州市举行颁奖典礼（暂定），每位与会者在河南科技报选登一篇文学作品。届时将邀请邀请文学界名流参与颁奖活动与互动，与会者表演自制节目及互动。邀请河南电视台制作新闻和专题报道，穿插部分获奖者发言。
主办：河南科技报·文学百花苑
后期事务：文学百花苑全国征文大奖赛组委会
2020年3月1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