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尧 | 被人跟踪

作者简介

徐世尧，酷爱文学，全国小小说高研班十一、十二、十三期学员。曾在《微篇文学》、《青年作家》、《成都群众文化》、《华西都市报》、《百花园》等刊物发表多篇作品。2014年《那年走失》获成都市文联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征文三等奖。童谣《植树》获2016年成都市精神文明童谣征文二等奖。

被人跟踪

文/徐世尧

无论如何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那天我收拾起摊子，将卖辣椒的钱用一根橡筋套着，往裤兜里一塞，兴冲冲挑着箩筐就走。

过了半条街，才忽然发现被人跟踪了。我吓了一跳，仔细看了一眼，觉得那人眼熟，像是我辣椒摊子旁的卖丝瓜、豇豆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件泛黄的纽扣不全的衣服，很壮实，人高马大。满脸大胡子，不爱说话，面容凶巴巴的，鼓起眼像张飞。

起初我没在意，走了一段路就害怕了，他似乎还“嗷——”了一声。他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我家很穷，我的下面还有七大八小的五个弟弟，母亲拖着我们相依为命过日子。

三月间，母亲带着我和二弟在河沟边垦出一块荒地，种上辣椒苗。对我们说，你们过年的新衣裳就靠它了。母亲的意思是等辣椒长大结出红辣椒换钱，再把钱变成布匹给我们连衣服。

我们弟兄六个年过了若干个，但谁都没穿过新衣服。每逢过年，挑件没补丁的衣服洗干净就应付了。平时大哥我穿不得了给二弟穿，二弟穿不得了给三弟……直到补丁重补丁。听母亲这么说，我们都很高兴，对那辣椒充满期望。

半年后，望眼欲穿的首批红辣椒就收成了。看着红彤彤的辣椒吊满枝头，我兴奋得不能自己，巴不得马上就把它变成钱，不到一个小时就摘了满满两箩筐红辣椒。因激动，就有两根散落在外面。母亲捡起它掂了掂：可惜了，买一个钮子呢！

次日吃过早饭，我挑着辣椒，扁担一闪一闪就上了路。

放下担子买主便上了，我不清楚行市，随便要了个价。也许是喊价便宜，一个买主开头，其他就跟着来，越围越多。我忙得不可开交，不到场散一挑海椒就被一大捆红红绿绿的钞票取代了。

难道他想打我主意？我警觉起来，下意识摸摸裤兜，说是摸，其实是碰了一下外面的裤子。

走完一条街，我发现那人依旧跟着我。这下我紧张了，有种不祥的预感向我袭来，我不敢大意了，将嘴唇一咬，扶了扶扁担，加快了脚步——我想甩掉他。

尽管这样做了，可我还是很沮丧——我走得快他走得快，我走得慢他走得慢，总有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我心虚了，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他那个壮实样如果想抢我，简直容易得像老鹰抓小鸡，因为我瘦弱得像干柴。我越发这么想，越发控制不住自己，两条腿狗扯般发抖。

好像大白天抢人的事还没发生过？我又强作镇定，但我还是尽量往人多的地方钻。可钻来钻去还是没摆脱他，他仿佛一个幽灵。我的心理防线几乎崩溃了，以至于箩筐撞到了不少行人，恨不得一步就回到家。

人有时很奇怪，恐惧到了极点时却又会走向另一个极端——冷静。这不，出城了我却平静了，忽然间想到电影里好人与坏人作斗争，坏人再凶悍最终还是失败者。于是勇气增大了，过意大声地唱起了京剧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打虎上山的词，以此壮胆：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回到家门口早已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终于安全了！我踏实下来。可是当我放下担子时，那人却出奇地站在身后。我的心又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拼命拍门：妈——

那人见状一步就抢到我面前，嘿嘿发笑。我毛骨悚然，头皮绷得似鼓面，看来他要下手了！我见门锁着，显然我妈不在家。绝望了……

难道你就这点出息！我突然想起我妈经常拷问我们的话。即便是死也要板（蹦）两下！于是横下一条心，将扁担横握在手，两眼怒视着对方，决定誓死捍卫辣椒钱。

那人见状，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一边嗷嗷叫，一边用手比划，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东西递给我。我一看是钱，橡筋套着的，那是我的钱。我觉得奇怪，我的钱怎么跑到了他的手里？赶忙掏自己的裤兜。可我的手刚塞进去，却摸到了腿部的肌肉——原来裤兜有个洞。

他原来是捡了我的钱给我送过来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我的情绪霎那间平复下来，知道自己错怪他了。我想说点感激的话，但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红着脸呆呆地站在原处出神。

待我回过神来向那人表示感谢时，他却走了——走时向我摆摆手，仍不说话，只是嗷嗷了两声——我明白了，他是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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