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国旗的男孩
升国旗的男孩
杨阳生下来的时候,很久没有哭声,医生掂起他的腿,让他倒竖过来,巴掌拍青了屁股,才有了一声如羊咩的轻啼。
一岁多的时候,当同龄的孩子会走路,会叫爸妈了,杨阳依旧没有这些迹像。父母用爱因斯坦四岁才会说话来宽慰自己:再等等看。
两岁多的时候,父母发现杨阳经常抽搐,口吐白沫,经医生诊断才知道他有癫痫病,于是父母开始用大包大包的中西药来换那一点点的希望。
杨阳终于上学了,他出现了明显的智力障碍。他对语文最有兴趣,会写很多字,学校、回家路上、家里所有墙壁上都有杨阳写下的粉笔字,别字虽然很多,但他一直执着地写着。他没有数学细胞,列的所有加减法算式,一律等于零。
他到我的班级读初一的时候,已经17岁了,个子很高,比班里的孩子高出一头。他最忌讳别人说的两个字,一个是“死”,一个是“傻”,不管是不是说他,他都会奋力反击,他会脸红着,暴怒地说“我不死”、“我不傻”,然后痛哭失声。
一次考试,杨阳所在的考场里少了一张试卷,监考教师认为反正他考不考无所谓,就没有给他再找试卷。杨阳等了很久,还没有试卷,用他特有的,缓慢的语速对监考老师说:“老——师,我要试——卷。”老师说:“没有你的试卷,你出去玩吧。”他就没有言语,过了一会,等监考老师再看他时,吓了一跳,他用小刀把左手掌划得鲜血淋漓,地上已滴了一滩,那滩暗红的鲜血显得格外地剌眼。老师忙给他包扎伤口,给他找试卷。有了试卷,他咧开嘴笑了笑,开始认真地答题。
学校每周一早晨,都会升国旗。每次升国旗的时候,杨阳站得最直,立正姿势,眼光随着国旗升到旗杆顶端。当集合的队伍都散了的时候,杨阳还是立正姿势,久久地看着国旗,孩子们都哄笑他,他却毫不在意。
不久,杨阳见到每一位老师都说:“老师,我想升国旗。”老师们都笑笑,对他说:“好啊”就走开了。可是他依旧对见到的每一位老师说,他想升国旗。渐渐地,老师们看到他认真执着的样子,摇摇头,告诉他去找管升旗的团委书记李铁锁老师。
他找到李老师,依旧说,我想升国旗。李老师就告诉他,要升国旗,要先学会唱国歌。
杨阳就缠着爸爸买国歌磁带,学唱国歌,并且能找到每个电视台放国歌的时间,掐着时间听国歌。两个星期后,杨阳又敲响了李老师的门,依旧说,我会唱国歌了,我想升国旗。李老师告诉他,周五放学后在旗杆下训练。
周五放学后,杨阳准时等在旗杆下。李老师去城里开会还没有回来,杨阳在旗杆下依旧等,见到每一位老师都高兴地说:“李老师让我来训练升国旗。”
等李老师回来的时候,天已快黑了,老师们告诉他说,杨阳在等你升国旗。李老师拍了一下头,我怎么忘了呢。马上掂起录音机向国旗台跑去,杨阳依旧等在那里。
夕阳的余辉里,杨阳练了好多遍升国旗,直到天黑,他非常认真,像天安门前的国旗手一样庄重。李老师也认真地陪伴他,指导他。
从此,杨阳见每一个人的第一句话就是:“星期一,我要升国旗。”
每到周一的时候,杨阳总是问:“李老师,该我升国旗了吧。”李老师无奈地小声说,你再练练,好让你升。于是,每周五放学后,杨阳就会准时在旗杆下等李老师,训练他升国旗。
每天,杨阳见到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说:“星期一,我要升国旗。”
时间过去很久很久了,终于,所有的老师,所有的学生,都觉得应该让杨阳升一次国旗。
这一天是星期一早晨,杨阳当了国旗手,扛着旗,走着他特有的正步,在国歌声里升旗,他的动作缓慢而笨拙,但所有的人都在耐心等待。终于,国旗飘扬在了旗杆顶端。国旗下,杨阳扬首凝望着他亲手升起的国旗。
所有的师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都觉得这一次国旗升得最庄严,最有深意,也是台下最安静的一次。
(本文选自白老师著的《借给老师一分钟》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