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笔记：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

别薛华

作者　王勃

送送多穷路，遑遑独问津。

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

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

无论去与住，俱是梦中人。

注释

薛华，即薛曜，字曜华，其祖父薛收是王勃祖父王通的弟子。薛王为累世通家。薛华以诗文知名当世，是王勃最亲密的朋友。

送送，这个是明显要与后面惶惶对仗、有些生造的词，但重复两个送字，就含有送一程又一程的意思。

穷路，即穷途末路之意，喻世途艰难。穷，尽，没了。如元稹的诗：“天上无穷路，生期七十间。”意思是说，世上活七十岁就到头了，死了到天上，就没有到头的路，是永恒。

遑遑，心神不定。暗含着陶潜《归去来兮辞》“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乎遑遑欲何之？”的意思，就是无所归依。

问津，问路。津，渡口。

凄断，悲痛欲绝。

百年身，指活百年身子。百年常指一生，一辈子。这个意思在诗词中常用。如骆宾王诗：“薄游倦千里，劳生负百年。”白居易诗：“暖拥红炉火，闲搔白发头。百年慵里过，万事醉中休。”杜牧诗：“百年明素志，三顾起新恩。”欧阳修词：“百年心事一宵同，愁听鸡声窗外度。”苏东坡词：“百年强半，来日苦无多。”

生涯，人生的尽头，人生的边缘，引伸为一生。白居易诗：“若问生涯计，前溪一钓竿。”苏东坡词：“笑看潮来潮去、了生涯。”

去与住，即去者与住者，指要走的薛华与留下的自己。

梦中人，意思是梦中相见。

试翻译如下

送一程又一程，这样的时候，遇到的多是前方无路可走的时候。想着你要一个人惶惶不安地探问道路了。千里道路上都是你的悲凉，凄凉的心境要损伤支撑一生的身子。（我牵挂着你），心事随你漂泊，一辈子都愿意与你共尝劳辛。无论向前走的人还是留在这里的人，都是相互梦中的人。

赏析

这首诗是直抒胸臆，感叹人生凄凉悲苦。“送送多穷路，遑遑独问津。”既是实写旅途，又含象征意味，指人生之路也是艰辛坎坷，往往处于穷途末路，更有迷茫得不知道往哪里走的时候。“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不仅是写穷愁悲凄，还含着生命短暂、需要奋力跋涉、路途却很远的感喟。“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是安慰对方，也是安慰自己，但这种安慰真有点“涸辙之鲋，相濡以沫”的意思。“无论去与住，俱是梦中人。”略带了点暖色，互相思念，互相牵挂，成为互相的精神支撑。

诗写得太凄惨了，这大概是王勃最难受时候写的。读这首诗，有助我们理解叶嘉莹的初唐四杰都是“小诗人”的评论，对照于李白诗中意气风发与陡然悲情相撞，对照杜甫诗中个人困穷与家国危厄相融合，就会感觉到，处于唐诗初创期，其意境、情怀还有薄弱狭窄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