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道——雪落尘扬

Dec.

24.2019

雪落得好慢,像是时光贴在玻璃窗上静止了一般,我想出去踩雪,可屋里人声鼎沸,尽是我讨厌的声音。男人们叼着烟,手指和牙齿上都粘了一层厚厚黄黄的烟油,然而他们不觉得脏,反而沉浸在烟雾迷漫的环境中咧着嘴说笑,神态之厌,真不如厕所里的垃圾桶好看。有心将其推出窗外,以雪掩埋,又恐人心的肮脏玷污了晶莹的初雪,还是将他们至于余光以外的世界吧,至少除了双耳被扰,口鼻嗅其污浊之气以外,灵魂还是独善其身的。

其实这个世界很奇怪,对于“洁净”这个词,总有许多愚昧的见解。那些穿得干干净净的男士,夜晚独行,穿过红墙黛瓦的深巷,从一枝疲惫的红梅身上踏过,一头钻进了暧昧的夜。他们挥金寻爱,从那些微笑的女人身上起身离开,披上阔气的外套,走出门后还不忘回头啐一口,仿佛是这夜色玷污了他的纯洁,可那个臭气熏天的人,明明只有他自己而已。

雪气未消,上天为这里的街道纺起了白色的针织外套,如此宁静的时分,真不该让自己跻身于吵闹,然而烟熏火燎,站在浑浊熏天的地方,我放空了自己,仿佛于漫天飞雪中映起了一道斑驳花房,其中最美的,是一朵扶桑。红色的扶桑又叫朱槿,和严歌苓笔下的“扶桑”一样,也穿着一条古典艳丽的红裙,只是唯一不同的是,扶桑没有过多的喜怒哀乐,连爱上一个人,也是淡淡的,由此她便和朱槿不同了,因为扶桑只是扶桑,未曾绽放,也永不凋零。

扶桑是一个妓女,但她从不推销自己,她逆来顺受、永远记不得客人的名字,或许在那些欺辱她的人们心中,她是肮脏且卑贱的,但她温存地处于侮辱与损害之中,如身陷愈来愈烈的野火,在蘸了水的皮鞭、施暴的男性躯体、扼住脖颈的麻绳之间残喘余生,可扶桑仍然平静地微笑,回应着温柔的拥抱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扶桑,她跪着,却宽恕了所有站着的人们,宽恕了所有的居高临下者。” 她凝视着施暴者的发难,眼神却像是母亲在宽恕犯了小错的稚童。所以,到底是谁卑微到了骨子里?是谁流露着病态的丑恶?是谁肮脏不堪,卑贱至深?是被卖到美国当妓女的扶桑吗?还是那些折辱她的芸芸?

顾此,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便真的如他们脚上的皮鞋一样洁净发亮吗?还是顶着一副虚伪的假面,藏匿着半截肮脏的灵魂。

转眼雪落半尺了,一双鞋子踩在晶莹剔透的雪地上,留下了一排灰黄色的脚印。是被踩过的雪变脏了吗?我倒觉得它比那双裹了雪的鞋子还干净很多。这些个自认清高的人,散布着烟草的浑浊,随意摆弄他人的时间还不觉罪恶,真像是一个个人间施暴者。可惜唯有雪花是宽容的,微笑着原谅了他们肤浅的思想和龌龊的念头,以自己的生命换取他们欢闹一生。

所以你看,这片白雪虽然美丽,但很快就会消融了,然而这世上的人嘴脸丑恶,却能经久不息、长居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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