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死,焉知生?
July
13.2019
▽
▽
坠生,如一粒种子偶然落入尘土,随后雨润而生,遇阳则强,渐渐扎根于世,因此便称得上是活过一次了。虽然并不是每一粒种子都注定会发芽开花,但只要是开过花的种子就注定了要面临凋亡,要在寒风瑟瑟中接受枯萎的结局,这是宿命也是必然。
然而,人们却总觉得,凋亡这件事只属于那些老去的残花败叶,却忘记了告诉那粒刚刚发芽生根的种子,什么叫做凋亡。以至于落红无情,最后迎接秋色的土壤上总是布满了惊恐与胆怯。放眼望去,很少有花朵敢于独立寒风,挥一挥衣袖坦然告别人间,它们大多逃避着现实,直到最后的疾风随寒流赶来,才迫不得已地瑟瑟放手飘零。
难道我们就真的那样畏惧死亡吗?
或许我们对生的渴望早已吞并了对死的敬畏,然而就算中国文化里无数次地对死亡选择逃避,一句忌讳也无法彻底将其避之不谈。佛教相信生死轮回论,于是将死亡视为重生,然而这种重生也可称之为被美化过的死亡,不过对于死亡本身终究还是持逃避态度的。基督教视死亡为天堂,认为除人间以外还有另一个承载灵魂的世界,在那里人们可以脱离凡世的痛苦,真正超脱的存在。
相比这些对死亡神话般的解读,儒家文化倒显得理智一些,不过仍没有提出对死亡的解答,反而依旧是把它当作一种现实的隐晦,存而不论。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显而易见,他希望每个人都尽量致力于当下的俗世生活,让自己得到充分的成长,并尽可能做出卓越的人生功绩。但是死亡是生命的必要组成部分,如果对死亡避而不论,或者故意遮蔽死亡的存在,人们就会活在一个没有死亡的世界里,从而失去人生的紧迫感,乃至失去人生的意义和价值。像那些肆意挥霍人生的人、那些随意戕害他人或者自己生命的人,也大抵不过如此。
医学界称死亡为医治无效,他们信奉科学,却依旧无法直视生命的终结。现如今据调查,大部分人都会将毕生的积蓄花在临终前走进医院的几个月里,而通过医疗器械续命也成为了不少人临终时的必然状态。于是不知在什么时候,死亡成为了一场手术或ICU观察室医治无效的结果,似乎若是医疗技术足够先进,人们就可以永远不必死去了。但是就像一朵花的绽放与凋零一样,每个人自出生起就应该正确认识凋零本身,要知道,只有接受了死亡是人生的一部分,才能对生命真正存有尊重和敬畏。这种认知,名为谈死,实为论生,是孔子的相反论——“未知死,焉知生?”
如今,很多教育机构也都在提倡对死亡的教育,然而我看了他们的宣讲册,却发现大都是在原有的宗教基础上走安慰路线,并提出死亡并不可怕的言说。然而我却觉得这不过是在对死亡发挥洗脑式的深度美化,因为死亡并不美好,也不诗意,它集聚痛苦与煎熬,是对所有感官巨大的冲击和折磨,它的存在就很残酷也值得惧怕,那么为什么还要给人灌输“死亡并不可怕“的言论呢?虽然这种痛苦是真实存在的,不过这种畏惧却也是每个人生命里的必须经历的一部分,是不可回避和模糊的真相。
如果真的要坦然接受死亡,就必须要接受它的一切,包括它带给生命的紧迫感和恐惧感,不能黛玉葬花,而要任其零落成泥碾作尘,接纳每一朵残花的凋零,亦如接纳每一个生命的就此完结。
雨萌小站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