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琼专栏】久违了，麦子
【江东璞玉】本名吴琼（1966——），男，曾用笔名吴銎，陕西商洛人。小小说作家。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精短小说研究会副会长。郑州小小说学会会员。作品被《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等选刊转载。获第七届、第八届全国微型小说（小小说）年度评选奖项；正规出版小小说集《唱着生活的男孩》《一里一里的阳光》《一条自由飞翔的鱼》《一条自由飞翔的鱼》（微阅读1+1工程）、散文集《半个苹果的爱》等。
久违了，麦子
文 | 图 吴琼
我看到这簇麦子时，是正午，是我从县城回到农村老家的路畔。一簇麦子，即将成熟的样子，茁壮成长，颗粒饱满，傲视群雄……那一刻，我心头涌起的是惊喜，是惊讶，是惊奇！在这一望无际的“草原”这簇麦子顽强的、勇敢的长出来，站起来，成熟起来。
其实，对于麦子，我这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准城里人并不陌生。小时候的夏天，村庄周围都是麦子，就连房前屋后一张炕席大的地儿也是麦子的天地。“麦浪翻滚”“龙口夺食”这些专因麦子而生的词语充满着那个时代夏天的文章。“麦客”这个因麦子而衍生的职业在每年的初夏，繁荣了关中的车站，成了关中麦田的一道雄健的风景。
在我的家乡，麦子的成长史是这样的：一大片一大片的苞谷、大豆收割后，就要开始播种麦子了。每年的国庆节前后十天，是高产播期，在这十天时间里，我的父老乡亲调动一切能调动的资源和力量，翻地播种。再十天左右，一大片一大片的黑土地就变成绿油油的地毯，高低起伏，错落有致，那不是风景，那是农民绘就的最美的画，是农民最美的希望和憧憬。
冬天里，白雪皑皑下，是麦子滋润的冬眠。“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看着鹅毛大雪落下，看着麦地里厚厚的雪，农民脸上露出会意的、幸福的笑容。
开春了，暖暖的阳光下，我的父老乡亲们拿上小凳，扛上小锄，去麦田除草，那些“把式”会套上牛，拉上细长的碌碡在麦田碾麦子，说，只有把麦子碾实在了，麦子开始拔节时才能长的壮，结的穗才饱满。麦子要长得好，最少要除三遍草。后来实行间作套种，等麦子长到膝盖的时候，农民会在麦田预留的空间种上苞谷，等麦子收割了，会在麦子腾出的地盘上种上大豆。
收麦子是每年的夏至时节。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磨镰，在磨刀石上把几把镰磨得雪亮，用毛巾包几个馒头，拿上暖水瓶，扁担，担子绳，一家大小浩浩荡荡去麦田收麦。男人和女人都甩开膀子干，弯着腰，左手把一抱麦子拢到怀里，右手拿镰刀“刺啦”一镰，然后放到身后的麦捆上，懂事的孩子会帮忙用麦子拧成绳，把麦捆绑起来。上午天凉，抓紧把一片地的麦子都割倒，中午太阳大，让太阳把麦子多晒会，下午男人就忙着用扁担往回挑，女人用肩膀扛。
当然了，这说的是包产到户后的麦收，在大集体时，麦收更壮观，麦田里热火朝天的收割场面，麦场上拖拉机、电碌碡碾麦的情景，男女社员趁风扬场的画面都是健康的风景。
每年麦收时节，也是暴雨最频繁的季节，为了在暴雨来临之前，暴雨间隙抢收麦子，社员们是没黑没明的干。“龙口夺食”“颗粒归仓”是那时候、那时节最频繁的口号。那时候，学校有“忙假”，专为麦子而设，秋天种卖，夏天收麦，孩子们都会回家帮大人收种麦子。而大人晚上加班脱麦领回来的“杠子馍”简直就是孩子们过年才有的礼遇。现在想想，都香到心里，味蕾上都有麦香的味道。
曾几何时，麦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烤烟，而现在，一大片一大片的土地连烤烟也不见了，野生成长满灰灰菜、水蒿等等疯长的“草原”，农民嘴里的荒地“征了！”这是近年最流行的话语。征地已经把矗立在田间地头的“基本农田永久保护”碑强奸成笑话。
麦子没有了，苞谷没有了，大豆也没有了，征地从城市郊区蔓延到县城周边、公路沿线，甚至略微平坦一点的土地都被征地储备。失去土地的农民只有背井离乡去陌生的城市打工，在别人被征的地上堆砌水泥钢筋。
于是，看见麦子，看见这一簇麦子就惊奇，就惊讶，就激动满面。
前一段时间，中美贸易战正酣，看到一个新闻，东北黑河恢复大面积大豆种植，新闻里有一句话，把种植大豆当成政治任务去完成。想着，中国人终于觉醒了。遗憾的是，这只是一部分的觉醒，只是被迫的觉醒。而最最担心的是，随着贸易战的由热变冷，由紧变缓，“政治任务”是不是也会变缓？真的希望中国人重视农业，重视麦子，重视苞谷，重视大豆，重视耕地啊！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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