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那缕书香 | 作者:​常讴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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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还是青涩茫然的懵懂少年,似乎一夜之间,蒙太奇般已走了大半生。
当记忆的列车载着怀旧的思绪奔前尘驶去时,曾经的驿站写满了故事,翻开发黄的扉页,烙在记忆深处的是那缕缕书香。

童年时,书是梦寐以求的牵念

学前教育是由粉笔灰染白头发的爷爷一句一句教的唐诗宋词组成,或华丽、或清新、或豪放、或田园,风格迥异的诗词拉开了我人生阅读的序幕,装模作样的捧着任何一本书却摇头晃脑地背着唐诗宋词,手中颠倒的书曾给贫寒的家庭带来阵阵笑声。
童年的记忆里,哥哥的红木匣是我的憧憬我的梦,那里装着满满的小人书,像等待检阅的战士一般整整齐齐地摞了三排。他视为生命,我们要好好巴结他,帮他干点活、或说好多好听话、或送他点什么才能得到一本书的借阅权,《地雷战》《渡江侦察记》《八女投江》《林海雪原》《东郭先生》《鸡毛信》……每次拿到书,总是兴奋不已,坐在院里的门墩上,津津有味地读,反反复复地看,尽管有时候对图文一知半解,仍是爱不释手。记忆里的小人书,幻化成优美的白描随着人物的衣袂飘飘,像炊烟一样成了儿时的渴望:“我有钱了,一定要买一大箱子的书,随时、随处可读”。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上小学的我站在小板凳上为忙碌的父母兄弟做饭,好让农忙时节的艰辛得到一丝抚慰。借同学的《一千零一夜》才看了一半,只剩半天时间就要还了,王后的故事丝丝缕缕地萦绕在心田,像藤缠着树。煮饭的间隙,坐在门槛上读得忘乎所以,阵阵焦糊气引来了对门的婶子,满屋子冒着的黑烟正巧被回家的妈妈撞见,好一顿骂。

青春里,书是指引人生的灯塔

初中时,读《简爱》,从夜幕降临到天光大亮,通宵达旦,彻夜未眠。她蔑视权贵的骄横,嘲笑他们的愚笨,让我明白人最美好的生活是尊严加爱。“我们的灵魂,在上帝面前,完全平等。” 简爱的话不卑不亢、掷地有声,至今仍萦绕在耳际,震颤着心灵,指引着人生的方向。
师范即将毕业时,学校安排美术班去焦作体育馆帮忙画背景,一个月的时间,发了三十元补助,急匆匆到书店买了《安娜卡列尼娜》《梵高传》《红磨坊》,我在扉页上写了用自己劳动所得买书的感受以纪念。迫不及待地坐在体育馆的树林子里,有声声蝉鸣的陪伴,在第一次拥有书的踏实感和满足感里自豪而骄傲地读,那蝉鸣至今仍在那三本书的字里行间“嗞儿”“嗞儿”着。
《穆斯林的葬礼》,具有民族史诗的品格和不可替代的文学地位与审美价值,含蓄蕴藉,如泣如诉,以细腻的笔触拨动着读者的心灵,曲终掩卷,回肠荡气,余韵绕梁。那一夜,我蜷缩在北街学校那间单人宿舍中的圈椅里,泪流满面,手中那本《穆斯林的葬礼》早被泪水洇湿,压抑的感觉让人好想嚎啕大哭一场,为死亡夺走的生命,为难以割舍的爱情。玉,在心里发着冷冷的光;月,在眼前如云如雾,如烟如纱。那个泪雨滂沱的夜晚,玉和月那清雅的光辉定格在记忆的深处。

工作上,书是谆谆不倦的导师  

毕业后有11年的时间我都在北街学校工作,当时的郭校长是个事业心很强、很钻研、也很有思想的校长,为了提高教师素质,他聘请教研室的姚守京、教科所退休的郜复兴等老前辈到学校为教师做指导,一往无前地带领我们走进了教育科研的广阔天地。她鼓励我们学习、读书,积极参加了陕西师大张熊飞教授的《诱思探究理论的研究与探索》实验,迫于“压力”,我无奈地读了很多关于教育科研、关于课题、关于教育的书籍,每周一、三、五晚上的集体学习成了我专业成长的大背景。她鼓励我们学以致用,理论结合实践,用文字表达思想,在1999年的课题年会上,我的论文获得了特等奖,学校奖励我一千元奖金,我全买了书。
2002年我当上了副校长,突然感觉自己目光很短,眼界很窄,像那只居住在井里的青蛙,只有冰冷清洌的井水相伴,抬头只见月亮一般的井口挂在头顶,很茫然。于是,我的读书又有了新的目标,《人生为一大事来》《教育的理想》《为了自由呼吸的教育》《治校之道》《中小学管理》等书籍又成了我的案头书、枕边书、袋中书,对照自己的工作,我开始了思考,理清头绪。凡事到位但不越位,博采众长但不鹦鹉学舌,我知道自己不是最优秀的副校长,但我从没有停下努力优秀的脚步。
2021年3月,我走进了济源市特殊教育学校当校长,深知上任不等于胜任,加入不等于融入。在普通学校呆了30年,对于特殊儿童的教育一无所知,学习、读书是我处理日常工作之外最重要的事情。读文件了解国家对残疾人工作和教育的方针政策;读课标懂得特殊教育课堂的目标重点难点关键点;读国外残疾人教育理念方法让我开阔眼界,提高格局;读国内名校的公众号文章向最先进的管理看齐;读残疾人教育专著《虚构的孤独者:孤独症其人其事》《天使的世界你不懂》等书籍,让我走进特殊儿童的心理,思考他们的教育。每天写教育随笔,记录自己的学习所得,工作所悟,生活所感,化育自我,努力向专业的特殊教育工作者迈进。

生活中,书是甜蜜忠诚的伴侣

结婚第二年的生日,他送我一套《大秦帝国》做为礼物。当时孙皓晖先生只写出了两卷四本,这是我此生最珍贵的礼物。虔诚地读了两遍,从此,我对历史的热爱一发而不可收拾。2008年,听说《大秦帝国》又有了第三、四、五、六卷,在当当网上230元又买回了整套六卷十一本,那个暑假,是我过的最充实、最宁静、最清凉的一夏,躲进小楼成一统,醉心读书不管春夏秋冬。战国时期那个气势恢宏、大争之世的场景像一幅巨大的画卷呈现在眼前,我在古城堡般的深厚与凝重里倾听历史豪放的歌声,一个个人物栩栩如生,呼之欲出,我感觉自己也成了那个时代的读书人,有着高傲的灵魂和敢说敢当的气概,即使见了帝王也是宽袍大袖一揖而已。后来又买了许多诸如《蒙古帝国》《千古一相――管仲》《仓鼠劫》《贾志刚说春秋》《不容青史已成灰》以及二月河书,就连看电视也非《探索发现》《国宝档案》《百家讲坛》不看,其间透露的历史信息如微波慢慢地加热,振荡着、激励着、借鉴着,思考着、也渊博着,我感觉自己正逐渐宽厚豁达起来。
“身体下地狱,眼睛上天堂,灵魂归故乡”是对西藏最好的诠释,和大多数人一样,我也想去西藏。于是,两年的时间里,我买了很多关于西藏的旅游、历史、小说等方面的书籍。《藏獒》所提倡的忠勇、责任、牺牲、规则,人性与狼性的美好,令人感佩不已;《大地之灯》告诉我:“无论遇到怎样的风暴或怎样的腾达,千万记住:一定要有善美的灵魂!”;《仓央嘉措》是活佛,也是温柔的情人和出色的诗人,生存还是毁灭,做人还是做佛,这位伟大情僧的心灵充满矛盾、痛苦,却因爱情的照耀而华彩灿烂,正所谓“凡尘有菩提,明月映禅心”。《藏红藏青》《尘埃落定》《藏地密码》《大地的阶梯》《格萨尔王》……书中那油画一般纯净、松耳石一样蓝的天空;哈达一样洁白的云朵;比玛瑙还绿的草原;圣洁的雪山;衣衫褴褛、心似锦缎的朝圣者;充满神秘色彩的藏传佛教,拉萨、八廓街、圣湖纳木错、雅鲁藏布大峡谷……总有一天会展现在我的眼前!

生命中,书是照耀灵魂的一道光

真正的经典,永恒而平易,永远不会过时。由丁立梅的《诗经里的那些情事》为引子,我不可遏止地爱上了《诗经》。一鼓作气买了王秀梅译注的《诗经》,沈文婷的《诗经是一枚月亮》、闫红的《诗经往事》以及陈忠涛的《一生最爱诗经》,走进那个荒烟蔓草的年代,体验大器不琢大美无言一如陈酿浓烈醇香的经典,那里每一首诗都流淌着先人心灵的足音,每一首诗都弥漫着泥土的芬芳,这些覆盖着时间灰烬的珠玉文字,让我于青山万重间,悠然聆听历史沿着他们的车轨演进的巨响。这盛开在民族血脉上的鲜花,让我身陷其中,不能自拔。此后,对经典的阅读便如江河泛滥,我又读了中国古画欣赏《知君用心如日月》、古曲欣赏《锦瑟无端五十弦》、楚辞欣赏《香草美人志》、元曲欣赏《最是元曲销魂》等书。这些书不拘泥于对古典的理解,也非传统意义上的简单赏析,文字清丽、感性、优雅、飘逸,描绘出一幕幕古典背后唯美、动人的历史画卷。让我悲喜交加,心,泛起阵阵烟霞……
而今的我,即将“知天命”,已不再是一头扎进书城坐拥一腔闲愁的青春少年,理智了,平和了,淡定了。书像一根红丝带,一头是青涩茫然,一头是沉稳成熟,连接着这漫长的千山万水。依然喜欢读书、买书,空闲时逛逛书店,当当网上淘本好书,在暖风沉醉的春夜、清风朗月的夏夜、雨丝如织的秋夜、风雪交加的冬夜,当白天的喧哗在夜的深处沉淀,渴望宁静的心终于归航了。抖落一身尘埃,捧一杯香茗,在由丰丰硕硕的文字铺成的小路上漫步,或轻松、或凝重、或欣喜、或悲哀。专业书籍,让我成长的脚步更加踏实,让我的信仰更加光明和坚定;文学书籍,让我找到了可以安顿灵魂的精致、柔软、温情、润泽的家园;历史书籍,让我听到了古老河床下那沉重的呼吸,懂得历史老人那一路前行的风雨和艰辛,鉴往知来,鉴人知已。
在我并不宽大的书房里,书架上一排排整齐的书籍如亲密老友,每一本书里都有我留下的红红蓝蓝深深浅浅的痕迹,我和它们相互吸引、体贴、尊重和爱恋,无论沧海桑田,无论世事变迁,我们相依相偎相伴相知,从不寂寞,缕缕书香如梦里的月光,清辉万里,照亮我前行的路。

作者简介:常讴东,河南济源特殊教育学校校长。爱教育,爱学生;爱经典,爱写作;爱茶艺,爱音乐。愿做一盏灯,照亮生命,温暖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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