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武艺来源新探——《少林拳法总论》揭示的少林武艺来源传说
《少林拳法总论》为少林武艺的来源提供了一种新传说:少林有难,菩提化身为夜叉,救僧人后传其武艺。因此,少林武艺天下第一。所以“武艺当以此拳为本,亦当以少林为正宗也”。这一传说与少林出现烧火棍神、紧那罗王化身救难有所不同。
《少林拳法总论》中的武艺来源传说
据清代《河南府志》记载,元代至正初年,少林寺有一位负责厨房杂务的行者,蓬头裸背赤足,常手持烧火棍,勤劳尽责。至正十年(1350年),刘福通等率红巾军围攻少林寺,危急关头,这位负责厨房杂务的行者手提燃烧的木棍,化成身高数十丈的紧那罗王,站在山峰上。红巾军见此异象大惊,即落荒而逃,少林寺从而幸免于难。寺僧方知是紧那罗王显灵,遂建紧那罗殿,供奉其为护法伽蓝。
神话多不是空穴来风,其背后常隐含着真实的历史信息。此事或许是一个平时不露真相的高人,在少林寺遇到危机时,制服了红巾军的首领而使其退了兵。此事在历史发展中经过后人的不断传诵和加工,逐渐成为少林武术来源的一个传说。习士山逸人明隆庆二年(1568年) 家藏、清康熙十八年(1679年) 重订的《麻杈棍谱》中有相关传说。
《麻杈棍谱》
此后,明代安徽休宁人程宗猷(1561年-?,字冲斗) 于明天启元年(1621年) 著《少林棍法阐宗·名棍源流》,其中也有相关记载,且出现紧那罗王的名字。
程冲斗《少林棍法阐宗》
《少林棍法阐宗》卷上有“大圣紧那罗王显神像”和“紧那罗王赞”,反映的就是少林寺武艺源自紧那罗王菩萨这一传说。
《少林棍法阐宗》载:“小夜叉,少林棍名也。夜叉云者,以释氏罗刹夜叉之称。其神通广大,降伏其心,即可为教护法。释氏又以虎为巡山夜叉者,即此意也……大夜叉亦有六路,势与小夜叉相等,但脚步变换之间,较开阔耳。”
明代何良臣于万历十九年(1591年) 著《阵纪》,其中卷二的“技用篇”载:“少林棍俱是夜叉棍法,故有前、中、后三堂之称。前堂棍名单手夜叉,中堂棍名阴手夜叉,类刀法也,后堂棍名夹枪带棒,牛山僧能之。”
王圻于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 著《续文献通考》,其中“总论军器”载:“使棍之家三十有一,曰左少林,右少林,曰大巡海夜叉,曰小巡海夜叉。少林夜叉有前、中、后三堂之称,单手夜叉也,中堂阴手夜叉也,类刀法,后堂夹枪带棒。”
以上这些少林棍法都以“夜叉”命名。由此看《少林拳法总论》中的这一说法,可能是少林紧那罗王传说的变形,也有可能出现于紧那罗王传说之前。
明正德十二年(1517年) 少林住持文载禅师撰立《那罗延神护法示迹碑》,内容如下:
原夫释迦文佛,示现周昭王甲寅岁。至后汉明帝永平中,教法始传中国,至洛阳首建伽蓝,肇自白马寺焉。凡天下寺院,皆有护法神而守护之,乃曰护伽蓝神。
按《传灯录》记载,隋开皇中,天台禅师居荆州玉泉山,有神通谒称蜀前将军关羽,以战功庙食此山,闻师欲营精蓝,愿庀役事。七日而成,捷出神巧,事闻文帝,敕封玉泉山护伽蓝神。且如少林寺者,乃后魏所创,历隋至唐宋间,未闻何神为伽蓝守护之神也,无典可考矣。今其伽蓝神,据《景躅集》所载,乃大元至正十一年辛卯三月二十六日巳时,颍州红巾初起大乱,来至少林寺。有一圣贤,先在厨中作务,数年殷勤,负薪执爨,蓬头跣足,单形赤,朝暮寡言,不动众念,无姓贯名,常修万行。至日红巾临寺,菩萨持一火棍,独镇高峰,红巾畏之而退,则时即没,后觅不见。乃知菩萨示迹,永为少林寺护法,坐伽蓝之地。僧人子用记。予既睹《景躅集》,常欲述文,以彰神功。乃谋于众,今本寺僧周载、洪然,慨然命工,勤诸于石,始将来有所考焉。命记之述之如左,乃为铭曰:
维兹梵刹 少室之阳 般若悬识 鼻祖道场 守护伽蓝 那罗延王 神威烈烈 难尽赞扬 凡有祈祷 必赐祯祥 善恶报应 影响难藏 护法护人 乃隆乃昌 惟神鉴格 灵瞩雷鐄 皇国亿兆 法社增光 灵山付嘱 永作金汤 住山稽首 灵咒昭彰
少林学人阿德先生考证:“从碑文看,那罗延执金刚神信仰在文载禅师住持少林时期,已经‘未闻何神为伽蓝守护之神也,无典可考矣’,几等于名存实亡了。”少林寺那罗延执金刚神信仰内容的变化,当发生在明代正德年间。
此碑阴上部刻有那罗延神像,比较金代那罗延执金刚神像,发现有所变化:那罗延神的面部特征和姿势仍然相同,但原来手中所执的金刚杵,已被烧火棍所取代。这个变化在少林寺武术史上,意义重大,因为这根烧火棍,成了后来少林寺棍法最神圣的象征。那罗延执金刚神信仰也因此由大力神信仰,变成了传授少林寺棍法的“武圣”信仰。四十多年后,一代名将俞大猷“予昔闻河南少林寺,有神传长剑技”,并特地“取道至寺”观技。此处“长剑技”即指棍法。文载禅师将业已淡薄的那罗延执金刚神信仰,赋予“菩萨示迹退红巾”这一全新内容,应该与正德七年(1512年) 朝廷首次调用少林寺武僧征讨霸州刘氏起义事件以后,少林寺棍法开始闻名于世,有内在联系。在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 以前,匾囤和尚已将“紧那罗王”误传至云南鸡足山区,可见当时少林寺僧人确已将“那罗延执金刚神”误称为“紧那罗王”,此后代代相传,沿误至今。因此,我们“从碑文看,那罗延执金刚神信仰在文载禅师住持少林时期,已经‘未闻何神为伽蓝守护之神也,无典可考矣’,几等于名存实亡了”。由此可知,这一段时间一直到紧那罗王出现之间,保护神名应有一空白期。
《少林拳法总论》中的传说没有紧那罗王的信息,但故事雷同。这一现象,与习士山逸人明隆庆二年(1568年) 家藏、康熙十八年(1679年) 重订的《麻杈棍谱》所载传说一样,其间的演变值得学界重视和研究。或许《少林拳法总论》中这一神话传说最初就来自这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