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昕辉《玫瑰花语》

玫瑰花语

□ 李昕辉

那年的二月十四，是个飘雪的日子。

我和燕子都是喜欢安静的人，为了躲避这个泊来节日带给大街小巷的喧嚣，我们便踩着雪，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向公园的深处走，一直到了公园最西端的白塔下。

这里以白塔为中心营造了一个小广场，适逢下雪，罕有人至，我们便绕着小塔边聊边溜达，雪花落下的簌簌声中偶尔夹杂几下雀鸟飞离雪松的欢鸣，让我和燕子俨然成了这副水墨画中的配角。

我们就这样牵着手看着自己的脚印一个个的串成了圆，直到背后响起了一阵快速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扰动了这如水的静谧。我们转过身，只见一个小女孩，手里捧着十几支娇艳欲滴的玫瑰，那肉嘟嘟的小手不知道是生来就如此还是被冻伤了，脸蛋也红通通的，像她捧着的玫瑰。快到我们身边时，她放缓了脚步，低下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然后才像下定了决心一样轻声对我说：“大哥哥，你看这花多漂亮呀，快送给这大姐姐一朵吧。”她平缓的语调中夹带着微微的羞怯。这让我一下囧住了，燕子我俩曾决定这个西方的节日不买玫瑰花，原因却有些稚气：过几日花就枯萎了，再过几日花瓣就谢了，而爱情是该天长地久的才对。

可此时那小女孩黑珍珠般的大眼睛映射出的祈求的眼神，着实让我无法拒绝。我和燕子相视而笑，眼睛里都在说：就买一朵吧。

我蹲下身向那小女孩点点头：“你给这位姐姐挑一朵好么？”那小姑娘开心的说：“好的，好的…你看这朵多好，刚刚开出来，花瓣多大呀…这朵也不错呀，还是花骨朵呢，插到水瓶中能生很久的…”她边说边把那一大束花全抱在怀里，腾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挑选起来，红彤彤的脸蛋绽放得像怀中的玫瑰花般好看。燕子最终选了那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这支多少钱呢？”

“五块钱！”她这时的语气中没有了刚才的羞怯，那是真正的欢快。

可片刻之后，我和燕子便手足无措了，我俩竟然都没带零钱。我只好对那小女孩说：“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和大姐姐都没带零钱，你能找的开吗？”那小女孩看着我手里的五十元钱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塑像。过了一会，她摇摇头，刚刚还笑盈盈的小脸上难掩失望之情。我无奈地把那束花递还给那个小女孩，她缓缓伸手接过，双唇用力咬了一下，美丽的双眸中欢快的眼神也变得暗淡了下去。

我看到她接过那束花，嘴唇翕动了一下，好像想对我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转身缓缓向着来的方向走去。那一刻，我觉得这个原本不染纤尘的冰雪童话世界中，被我泼上了一缕暗黑的墨迹，而一瞬间我脑海中衍生出关于这个小女孩的一个又一个猜测。这个小女孩的家在哪里呢？原本该是坐在课堂里的她为什么在这个寒冷的日子里出来卖花呢？是不是她的亲人正病卧在床上，她需要用卖花的钱去买些好吃的……也许她还没有卖出第一朵花，她身上没有一分多余的零钱来破开我的钱。

燕子看到我呆呆出神，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说道：“你看。”我顺着燕子指的方向望过去，这才发现有一排小小的脚印伴随着我们留下的长长的脚印一直延伸到这里。“这……这是？”我有些恍惚。“她一直在跟着我们。”燕子说。燕子的话让我的心着实一颤。原来这小女孩一直在悄悄地远远跟着我们，也许在下了无数次的决心后才鼓足勇气向我们推荐她的玫瑰花，而我们也许并不是她今天的第一个客人，也许她今天的全部理想就是能够卖掉手中所有的花。而我，可能让她实现理想的路在一开始就布满了荆棘。

内心的不安使我再也不能犹豫彷徨下去，我快步追上那小女孩，就在我刚想告诉她我要买她花的时候，她也同时转过了身，看到我后显得有些吃惊。只见她用红通通的小手细心挑选出刚刚那支带着花骨朵的玫瑰，略迟疑了一下，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将花递给我，轻轻说道：“大哥哥，这朵花送给你们吧，不收钱了。”说这话时，她脸上又带上了刚刚的欢快，眼睛里也恢复了美丽的神采。这一下，变成一尊塑像的人轮到我了。燕子显然也未曾预料到眼前的一幕，感动之余带着些许吃惊。

我握住小女孩冰凉的双手，微笑地说道：“书上说十朵玫瑰花代表着全心全意、十全十美，大哥哥买你怀里的十朵花好么。”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多年之后，我和燕子走入了婚姻的殿堂。虽然每年的二月十四，我们依旧坚持着不买玫瑰花的习惯，但却总会回忆起多年前的那一天：一个羞赧而又善良的小女孩在漫天飞雪中实现着自己稚嫩而又坚定的理想。如今，那个小女孩也应该到了与另一半牵手的年纪了，是不是也正在走着我和燕子当年走过的人生轨迹呢？无论如何，那个二月十四让我明白了玫瑰花的真正花语不仅仅是代表着男女之间的爱情，更象征着芸芸众生间心与心交流的真诚。

因为那年那天的最后，燕子手里最终捧着一大束玫瑰花，不是十朵，却是十一朵。

◈ 作者简介

李昕辉，崇尚自由、平等；喜欢登山、骑行；毕生读书、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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