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冰是睡着的水》

冰是睡着的水

雨下得很大，身上的衣服湿了，风吹过来的时候有一种冰冷冰冷的感觉。

码头上行人来去匆匆。

背上背的行李压得肩膀快断了，还得费力撑伞，烦躁的想要骂人，恨不得能瞬移到旅馆。

人来人往的地方，他没有撑伞。

我看见他，在这个有限的空间里来来去去。好多人都从他身边走过了，急急忙忙或是不耐烦，连水花也没有留下。而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包装好的玫瑰花。

从小广场的这一头到那一头，我无聊地臆想了很多。想着他是否家庭困难，在浓浓的秋意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岁月的无情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像是即将被家庭的重担压垮的样子，却又给人另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很快我就将这些归类于只有电视剧上才会发生的无聊想象，就此作罢。

我本想快步走过他身边的。

他却拦住了我们，希望我们买一枝花。10元一朵，对于我们来说也许就是旅费当中可以简单省下的一笔。但是，我犹豫了。

非常非常的犹豫。

因为我早就不再是那种对所有看上去悲惨的境况都会报以十二分同情的小孩子了，是的，在一场场骗局里我长大了。

明明被告知是骗局的残疾人乞讨，我依然抵不过他们一个落寞的眼神；明明身上只剩下乘车的零钱，却还是禁不住老人一个乞求的眼神；路过拾荒老人会心疼，瞬间拿出所有的食物。

所有的这些，都是很久以前做的事情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我开始变了呢，是他们不断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没有什么残疾人，没有什么可怜的老人孩子。是新闻一次又一次的曝光骗局，大概是太多次了吧，让我突然失去了相信的勇气，在一腔孤勇的路上，我输的血本无归。

我不会再做这样的傻瓜了，就像不会相信永远没有尽头的最后一天清仓大甩卖。

所以我一直都没有掏钱。

路上并没有太多关注的目光。这是很平常的事情了。只要坚持不买，什么都不会发生。我说服自己钱包放在包的最里面，下雨天掏出来太麻烦，这使我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少了几分局促。

我们向他解释着我们不需要花，然而他固执地不肯放弃。

“买一束吧，很漂亮的，是我自己种的花。”

眼看前面的人都走得很远了，我催促着同行的朋友快些追上。

他还不肯放弃。

“买一束吧，我自己种的嘞”

我开始觉得心烦。

为了能早点追上大部队，最后，朋友还是掏钱买了一朵。仅仅是一朵花，他却开心地好像世界都亮了。

“谢谢嘞，花还新鲜着呢，小姑娘可以多放几天。”

我无心听他再多说什么，火急火燎的拉上朋友去追其他人。

一朵花在行李里无处可放，思量再三送给了不用拿行李的小妹妹。但总觉得我还在想他。

朋友掏钱买的时候，心里有种愧疚和寒冷，但毕竟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很多很多人从他们身边走过，身上落满了冰冷冰冷的雨。偶尔有人看他们几眼，但最终还是平静地别开眼去。

很多很多，很多面无表情的人。

很多很多，但一直不是全部。

这才发现每个人的心其实都像水一样的柔软而透明，总有人愿意为他们停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