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善梅：母亲的桃花豆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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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是做豆豉的时节，母亲不赶趟儿。说等到来年春天做的更好吃。每年春天，母亲都做桃花豆豉。名字是她所取，不识字的母亲却取了一个香艳扑鼻的名字。
二月末，春风吹，吹醒了沉睡一冬的柳树桃树。

这是做桃花豆豉的最好时节。

将黄豆倒入竹筛，母亲戴着老花镜，用拇指和食指一颗一颗择掉其中的石粒沙子，还有不饱满的残豆。淘净，滤干，冷水入锅。沸水煮开，中火炖煮，两三个时辰之后，黄豆煮到入口酥烂，圆滚滚，胖乎乎，挤满一大锅。

趁热捞起，沥干，簸箕下面垫一层薄薄的黄荆叶，将黄豆平摊在干干净净的黄荆叶上面，厚度平均在一食指关节左右，蒙上一层罩子布，上面再盖个簸箕。铺得太厚，容易霉烂；铺太薄，又不易上霉。胖乎乎的黄豆们挤在一起，热热闹闹，不会惧怕黑暗的来临。

三月初，春风继续吹，吹绿了柳丝，吹红了桃枝，粉色的花苞像系满了的风铃。

屋内筛子底下的黄豆，也在享受春天温暖的气息，在黑暗中酝酿一个万紫千红的春天，窗外那风铃似的桃花花骨朵在阳光下盛开。

十一二天了，打开紧闭的门窗，揭开簸箕，再掀起罩子布做的“盖头”。

哇，那是怎样一个桃红李白的春天啊！朵朵花儿轻盈绽放，花团紧簇，恰似天上的团团白云，约摸两寸来高。这是拿捏火候的时候，上霉时节，增之一寸豆豉会奇苦，减之一寸则太硬。

原来的金色变成了黑色，黄豆变成了豆豉，上面还有一层薄薄的霉菌。用瓷盆盛起来，加入食盐、白酒、白糖，洒上辣椒面、花椒面，用筷子用力搅拌。

盐是百味之首，加上白酒与白糖，是狂烈与甜蜜的刚柔相济，再与辣椒花椒的香艳相逢，于是演绎出一场风花雪月的旷世情缘，你是我的骨中之骨，我是你的血中之血，分不清你我，浓密地结合，散发出销魂的味道。

忍住口水吧，将豆豉倒入坛中密封二十天。每天数着日子，带着满满的念想与希翼入睡，梦中轻轻启开那尘封的坛子盖盖。

春红已谢，不会怅然若失。这时可以开启坛盖，享受春天酝酿的美食——桃花豆豉了。

锅里倒入菜油，待油烧开，关火，倒入豆豉，轻轻翻炒，浓烈的香气弥漫在厨房，飘出窗外。豆豉在锅中欢呼雀跃，蹦起老高。

起锅装盘，宣布开饭。生活奔小康了，大鱼大肉肥腻，蔬菜也过于寡淡，纤细的筷子都不约而同伸向香味四溢的桃花豆豉。

用筷子夹起一颗送入口中，轻轻一咬就烂了，一种绵长的香气荡漾开来，刺激着舌尖的味蕾。满口生津，即使有小剂量的毒，也会毫不犹豫地吞咽下去，吞下去的，还有一个万紫千红的春天。此时此刻，瘦身节食早被抛到九宵云外，因为那实在是最好的下饭菜，白白的米饭，拌上桃花豆豉，不到三碗不下桌。

一家都爱，不仅爱品尝豆豉的醇香，更多的是，品尝爱的味道。

但愿，每年春天，母亲都能做出美味的桃花豆豉。每年，都能吃到母亲亲手做的桃花豆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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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　编：刘庆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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