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那棵红枣树
文 刘敏原创 图 部分来自网络
故乡那棵红枣树
“七月十五枣红圈,八月十五打一竿”,这古老的歌谣让我想起家乡的红枣树。
我老家在冀南农村,那座土墙围成的小院里,迎门有一棵饱经风霜的枣树。听父亲的父亲说,那棵树是太爷爷栽下的,历经晚晴、民国,闹日本、打老蒋,多少年风风雨雨,几经烽火,不但没有枯败,反而越长越繁茂、越活越结实。岁岁炎夏仲秋,浓荫掩映小院,果实挂满枝头,我们在树下吃饭、纳凉,听爷爷不厌其烦地讲那过去的故事,看青青的枣儿一天天长大变红。
我儿时的家乡是个贫困闭塞的地方,土里刨食的乡亲们辛辛苦苦一年却落得食不饱腹、衣难避寒,枣树就被看作摇钱树。家家户户精心看护着自家的枣树,等秋后打了一树的红枣,卖给供销社换几个零用钱。有一年爷爷病了需要住院,家里实在拿不出钱,四邻八舍也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凑了很多家也不够住院费。父亲想到了那棵枣树,卖了满枝头红了半边的鲜枣,才使爷爷得以及时治疗。打那儿以后,爷爷更象宝贝一样看待那棵树,无论春夏秋冬每天都要围着枣树转几圈,年年打枣时都在一旁监督着,生怕我们不小心碰折了一根枝杈。
“青瓜李枣,吃了拉倒”,家乡虽贫穷,人却朴实大方。无论孩子们偷吃了谁家准备换钱的枣儿,吓唬一顿、笑骂一通也便了事,没有人真追究。那时候连饭都吃不饱,更不必说瓜果梨桃,红枣就成了孩子心中最美味的吃物之一。从开春枣树吐出黄嫩的新芽,盼到绿叶间开满黄色的小花,又看着蜂飞蝶舞,落英缤纷,慢慢结出圆圆长长的小枣。
总爱在枣树下转悠的馋嘴小孩,忍不住偷偷摘下来尝,青涩的小枣吃在口中,虽不甜脆,却也清新。大人骂我们是败家子儿,骗我们说吃了青枣的枣尖儿会长疖子。这着实吓住了我们,但挡不住小儿贪吃的天性,再偷吃时我们就吐掉枣儿的顶端,也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而且习惯成自然,至今我吃鲜枣仍要吐掉枣尖儿,害怕大人“长疖子”的话会变成现实。
在期期盼盼中等到枣儿红圈。所谓枣儿红圈,是因为枣儿快成熟时从根部先红小小的一圈,枣身由青泛白,白里透黄,逐渐再红遍朝阳的一面及至全部。这时候的枣儿开始清脆而酸甜,人们看护得也越紧,我们这些常在枣树下打转的小孩,只希望能拣到几个被风吹落的枣儿,满足一下肚子里的小馋虫。
及至中秋节,各家各户相继备好竹竿打枣,小孩们就左邻右舍地跑,欢呼雀跃着一边帮着往大筐里拣枣,一边塞满了小嘴、小口袋儿,全不顾又圆又红的枣儿砰砰地砸脑袋、敲脊梁。八月十五这一晚,当月挂中天,银色的月光洒满大地的时候,喜庆的气氛达到高潮,圆圆的月亮、圆圆的小桌、圆圆的月饼、圆圆的红枣,枣树投下圆圆的斑驳树影,映衬着孩子圆圆的笑脸,一家人团团圆圆,尽享天伦。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正是晒枣的好季节,家家房顶上摊晒着预备卖的或留下过年用的红枣,站在高处四望,一片片红彤彤象一道道风景。随着水分蒸发,枣儿更加蜜甜,孩子们便爬上爬下,找一切机会偷吃半干的红枣。眼看着秋风渐凉,落叶成堆,枣儿晒好或卖掉或收起,也断了我们吃的念想,心里好一阵怅怅然。
记得有一年冬天,我家留下过年的红枣盛在竹篮里,放在爷爷那屋山墙上高高的小窗里,那红彤彤、皮薄肉厚的东西吃在嘴里一定很好吃吧?我忍不住想吃的欲望,又不敢直接跟爷爷要,就偷偷地登上凳子,隔着窗格一个一个往外掏,吃了第一次又吃第二次。终于有一天听见爷爷对母亲说:吃几个枣儿事小,养成这样的习惯可就不好了。
我羞得无地自容,在全家人面前认了错,并保证以后不再犯类似的错误。爷爷爱怜地搂着我老泪长流:孩子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个啥,谁叫咱是穷人家呢。我哭着贴在爷爷胸前,仿佛一下子懂事了许多,爷爷不是心疼几个红枣,爷爷是在教我做人的道理啊。
如今爷爷早已故去,我也长大成人离开家乡多年,但那棵红枣树却一直生长在我的记忆中。每年亲人寄来晒好的红枣,都勾起我浓浓的乡情。又一年月到中秋,又迎来一个甜甜圆圆的时节,我渴盼着早一天再回故乡,与亲朋团聚在红枣树下,同赏明月,共叙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