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玄子 | 前缘

　　

听祖辈们讲，明朝那阵儿，我们家族曾经营着西南最大的马帮，往国外贩卖瓷器茶叶是常有的事，亲戚中有的甚至跟随当时的郑和下过西洋；还有一位官居三品，是名副其实的红顶商人。

　　

但到了我这辈父母都是下岗工人，再加上我不务正业，一不小心便迈入了盗墓的行列。

　　

那年秋天，我与几个同伙到了福建的安溪，盗取了一个明朝大员的墓葬。就在他们忙碌地搬运重器之时，我悄然将一个小巧精美的锦盒藏进了怀中。

　　

事情结束后，我们分道扬镳。

　　

其实，我内心也早已厌倦了这种高危职业，便私下积攒几十万元，想在家乡做个正当的生意。也许是祖辈的遗传基因在作怪，我对茶叶情有独钟，而这次来到铁观音的故乡安溪，使我很容易地联想到了茶叶生意。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如果在家乡开个茶馆，我想应该是个不错的思路。

　　

想到此，我便来到安溪蓝田的一个农家小院住了下来，准备考察当地的茶叶行情。

　　

小院的主人名叫凤儿，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孩，长相清秀，骨子里流露出一种古典的美。

　　

那时正赶上秋茶的采摘期，小院仅有的六间客房很快便满员了。

　　

我们白天在凤儿的带领下参观茶园。

　　

看着那些头带斗笠的采茶姑娘，穿梭在绿莹莹茶树间时的情形，宛如身处乡村最美图画当中一般。

　

　晚上，吃过凤儿做的精美菜肴，顺便还喝了点她酿造的黄酒，躺在床上忽然想起那个锦盒，便拿出打开。

　　

里面是一个卷轴，慢慢展开，发现是一张美人条幅。构图简洁不失丰满，笔墨清淡不失意境。再看图的作者竟然是明朝画家李在。

　　

我在房间的电脑里查找到他的有关资料：李在，福建莆田人，迁云南，后召入京。是宣德时期宫廷画院最杰出的画家之一。

　　

正在我聚精会神地欣赏那美女之际，忽然听到凤儿在外面的敲门声。我来不及收画便给她开了门。

　　

她说在房间闲来无事，找我聊聊。

　　

就在我给她倒水的时候，她发现了床上那幅画，好奇地走上前去打量。

　　

然后，她惊讶地说：“真奇怪了，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好像看到过这幅画。”

　　

我哑然失笑，这么拙劣的骗术怎能骗得过我这个老江湖？但转念一想，她一个乡村女子应该对文物字画一窍不通。于是，便笑着问：“讲来听听？”

　　

“昨晚梦里我好像是古代大户人家的侍女，跟那家的公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只因我身份卑微，便遭到他家的强烈反对。为了彻底斩断公子对我的爱恋，他们把我许配给了一个屠夫。就在我临离开他家的那个晚上，公子把我喊去，并找来了当时这一代最著名的画师李在，给我画了一幅画，而那幅画的内容跟这一模一样。”

　　

“那后来呢？”这次轮到我感到惊讶了，难道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因为我坚信她根本不知道李在是何许人也？

　　

“后来，我与公子告别时告诉他，我今生不能嫁他，就等来世。公子说，那好，来世我一定娶你，但那时我又怎会知道是你呢？我于是又对他说，以后你会再次看到这幅画的，那时我的名字叫凤儿。就在那天晚上，我投井自尽了。后来，我就惊醒了，这梦吓死我了。”

　

看着她仍心有余悸地样子，我竟然陷入沉思。

　　

难道她当年遇到的公子就是我？李在以前曾在云南，我的祖辈难道那时与他相识？后因经常到这边贩茶而与家乡赋闲的他不期而遇？而后我的一个祖辈或许在此成家，或许客死在了这里？我思来想去，心里竟有种隐隐的痛，如果此事果真如我所分析的，那我便是刨了自家的祖坟啊！

　　

“这画你从哪得来的啊？”凤儿看我表情异样关心地问。

　　

“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也许我便是你梦中苦苦等待的那位公子！”我有些激动地说。

　　

“别逗了，梦也能当真？”她虽如此说，但看得出来她心也有所感触。

　　

“信不信由你，我决定在此住下来了。”

　

以后的日子，我果真没有要走的意思。遇到凤儿忙的时候，我还厚着脸皮亲自下厨做饭，大有在此住一辈子的打算。

　

　第二年十月的那天，我与凤儿在老家最豪华的酒店给儿子摆了十几桌满月酒，亲朋好友相聚一堂，有朋友问凤儿：“你俩当初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凤儿佯怒地瞪着我道：“还不是上了他的当？”

　

我则故作深沉地答：“烈女终究还是怕缠郎啊！”

　　

于是，大家哄笑着给我们敬酒，在那嘈杂的人流中，我忽然看到有两个穿警服操福建口音的祝福也掺杂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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