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过雨百花尽,榕叶满庭莺乱啼”,柳宗元再次贬谪,思归心切
人生风波恶,心定自然过。人在其中,囿于枷锁,灵性丧失,无地自容。解开,自然放手;释然,必定执著。百年弹指,那些所谓“爱憎怨恨离生死”,到最后也不过是烟云,终将消散殆尽。
《柳州二月》
【唐】柳宗元
宦情羁思共凄凄,春半如秋意转迷。
山城过雨百花尽,榕叶满庭莺乱啼。
这首《柳州二月》,又名《柳州榕叶落尽偶题》,写成于柳宗元临终贬谪之地。自从参与永贞革新失败,诗人就一直离开都城,再没能回去过。元和十年(815年)三月, 柳宗元再次被贬,担任柳州刺史。某年二月,触景生情,种种思绪混乱交织,因而成诗,满篇哀怨,无处话凄凉。
“宦情羁思共凄凄”,宦情,为官的情怀,指诗人再次遭贬谪居柳州之后的复杂内情。羁思,远离故园,暂居异乡,因而思念故土的愁思,此处特指诗人带罪之身而有家难回的抑郁之情。凄凄,形容悲伤过度的样子,官既不好做,家又难以归,身如浮萍游荡世间,此种情感交织之下,只能满怀悲痛,苦而更伤。
在本诗的开头阶段,诗人就交代着自己的全部情绪焦点所在,其一是“宦情”,仕途不顺,前路难明,光景黯淡;其二是“羁思”,寄居他乡,身世漂泊,有家难归。在这样的苦上加苦般的双重打击之下,诗人的心情自然是“共凄凄”,一片凄风苦雨,悲不自胜。也正是如此,为全诗奠定了情绪基调。
“春半如秋意转迷”,春半,正是“二月”,迎合了题目。春天当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可是诗人眼见榕叶落尽,结合自身凄惨现状,不由自主地触景而意动,仿佛整个人置身在了秋天之中,原本就低迷的情绪顿时变得更加消沉起来。
这句诗完全承接上句而来,或许本就因为“宦情”和“羁思”的纠缠,这两种情绪一种来自事业,一种源自家庭,恰好是作为好男人所看重的两项标准,成功与否,不外如斯。对于如今的诗人而言,事业受阻,家人分离,再好的眼前美景,也只能化作满目疮痍。情为景而生,诗人自然而然地“意转迷”,难以重振情绪。
“山城过雨百花尽,榕叶满庭莺乱啼”,上句之中有“春半如秋”,既是诗人内在情绪的外现,更是对现实景象的直接写照:春天的雨水原本是温和的,但这场雨却与众不同,来得格外势猛,使劲地冲涮着柳州城,原本绚烂绽放的百花,无法抵御风雨侵袭,纷纷凋残零落。满院都是坠地的榕树叶子,耳边唯有黄莺无助的叫唤。
春尚半,而“百花尽”凋,场面可谓凄凉,再回“榕叶满庭”,更是遍地忧伤,或许巢穴毁坏于风雨之中,耳边也充斥着“莺乱啼”,黄莺凄惨的鸣叫嘶喊,抱怨着风雨的无情,以及抒发对家园惨遭破坏的愤懑。事实上,莺之乱啼,这种茫无头绪的慌乱神态,更多的是诗人自身情感的具体外化。
这首诗全篇意境是凄迷而无助的,当诗人在开始就暴露出自己的“宦情”和“羁思”之时,就已经注定了整首诗歌的情感基调。所以,仔细考量,满打满算四句28个字,每句诗的结尾三个字,从“共凄凄”到“意乱迷”的情绪外显实质化,再从“百花尽”到“莺乱啼”的情感共鸣意象化,无不彰显着诗人的构思立意之高妙。
羁宦之凄楚,不足为外人而道,观本诗,似乎无一字言此衷肠,然透过字里行间,却无不充盈着贬谪之苦,思归之悲。苏轼在《东坡题跋》中,曾就宗元诗与渊明诗作出评论:“所贵乎枯淡者,谓其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实美,渊明、子厚之流是也。”诚哉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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