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 ‖ 三位八旬老兵的盛夏之约
王明庆 文/图
2016年夏天，我参加了一次家庭接待活动。主办是汪叔叔，承办是汪叔叔的小儿子——在建行工作的黄文斌。来客分别是来自重庆的丁叔叔老两口和来自成都的付叔叔。因为我已经过世的岳父是汪叔叔他们的战友，所以我作为苏家的后代参加了这个活动。
在活动过程中，我觉得这些老人过去的经历、现在的状态，都让人颇生感慨，也很值得敬重。写下这些文字，除了为了记住有过这样一次老兵之约，同时也表示对他们那个时代的敬意。
汪叔叔已是八十四岁高龄了。来的两位战友中，付叔叔八十六岁，丁叔叔八十五岁。以这样的高龄，他们几位老人不辞劳顿，千里相会，本身就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到了巫山见面后，更是让我们不禁唏嘘、心生感慨，几位老人全都精神矍铄，神清目朗，言词清楚，思维敏捷。我上几张图片，让大家看看他们的情况。
图中老人是汪叔叔，他是这次活动的主人家。到巫山后，先后在双龙粮站、县人事局、县粮食局工作。现退休。
这位老人是付叔叔，八十六岁，来自成都 ，是成都某单位的退休职工。据他介绍，现在是成都老年人业余合唱团的成员。吃饭时，一高兴还现场为我们演唱歌曲，果然声若洪钟、气势不凡。
这位老人是丁叔叔，现年八十五岁，来自重庆主城。
翩翩少年 投笔从戎
1949年10月，当建国的庆典礼炮还在北京城隆隆响起的时候，黎明的曙光尚未照到祖国的西南大地。重庆某中学的几个高中生，他们敏感的心已经嗅到了新时代即将到来的气息，但他们还是强压住内心那颗博动有力的心脏，静静地等候那一个时刻的到来。
果然如他们那颗年轻的心准确感受的那样，不到一月，太阳的光茫普照大地，地处，西南一隅的重庆城和平解放。新的时代，新的气象，让他们的心潮有如大海一般汹涌澎湃，他们决心汇入社会的洪流，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生活让他们演出了一场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的人生悲喜剧。
汪、付、丁三人，加上我的岳父，他们放下书本，走出学校，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部队番号是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军政大学分校学员队。一入伍，部队便直接从重庆开拨，拉到了原万县驻防，当时西南军政委员会在万县设川东行署，首任地委书记是当时二野11军政委鲍先志，同时期川南行署书记是胡耀邦。上世纪五十年代，军队授衔时鲍先志被授予中将军衔。全国刚刚解放，万县也同很多地方一样，主要任务就是清匪反特、征粮发展经济、维护社会稳定，所以他们四人就随着大队伍来到一个叫白羊的地方开始了他们的清匪征粮工作。
这段工作时间不长，随即爆发了朝鲜战争，当他们满以为就要走上战场的时候，突然一道命令，学员队成建制转为中国人民海军，组建归属南海舰队。于是他们结束了家门口的工作，开始了他们的异乡人生。
军旅生涯 殊途同归
他们四人随队开到南海，当带着海腥味的海风拂上他们年轻的脸庞，当潮汐涌起的涛声鼓进他们的耳膜，这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陌生而又充满激情的。他们的热血为之沸腾，他们的理想鼓起了风帆，辽阔的海洋就是他们自由驰骋的疆场。他们年轻的心里没有想到，大海同时也是神秘而又莫测的。
海军部队生活是优裕的，可能是训练的特殊性，据说当时军队基本生活补助一个人每天的生活是6分，而海军则是18分，每逢周未还有舞会，小吃、啤酒都免费供给。这时的生活是一支浪漫舞曲，他们就倘佯在生活的舞池，随着海军的不断发展，他们转战在不同的岗位，先后在青岛、威海等多个地方驻防。在那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他们逐渐失去了联系。
在解放前能供子女读高中的家庭，解放后的成份有一些都不太好，他们可能或多或少受到了成份的影响，在部队的工作都经历了那个时代可能遇上的问题，发展的过程受到阻碍，境遇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变化。
据说，汪叔叔是相对较早转业的，可能是支援边疆建设开发北大荒的时候，汪叔叔转业来到了北大荒一个农场，在那里做统计工作。就是在那里，他有了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收获——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第一个孩子，大约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他奉调回到四川，来到了巫山双龙区粮站工作。在这个濒临美丽大宁河的偏僻小镇，开始了他在巫山的漫长人生。
我的岳父同他们比较起来，是在部队时间相对较长的。但他的发展同样可能受到了成份的影响，因为作为军官，可以说他对党是非常忠诚的，但直到转业他都没能批准加入中国共产党。大约1964年以后离开部队，他被安排到巫山的另一个同样濒临大宁河的小镇大昌区营业所工作。当时，他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三个子女。
大昌区就在双龙区的上游，两地一衣带水，但我岳父和汪叔叔已失去联系多年，他们虽在一个县工作，但彼此却并不知情。命运有时候就是那么凑巧。一个偶然的机会，汪叔叔在一个银行账户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苏远儒”。自此，两位失散多年的战友，再次相聚在了一个陌生的异乡——而这个异乡最终成了他们一生为之工作和生活的地方。
付叔叔、丁叔叔也先后于上世纪50年代转业回到地方，付叔叔转业到了成都一家工厂，一直工作在工业战线。而丁叔叔回到了重庆，生性耿介的他被错误地打成了“右派”。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他才得以平反回到学校工作，但这个过程对丁叔叔的生活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好在丁叔叔乐观健康，后来生活得一直很好。
巫山相聚 故地觅踪
2016年夏天，三位80多岁的老战友经过联系，决定到巫山来聚会一次。付叔叔8月24日从成都出发，在重庆与丁叔叔会合后，于8月25日一同乘车来到巫山，行程近千里。
来到巫山后，汪叔叔的小儿子黄文斌作了精心安排，先是游了小三峡，后来去了巫溪红池坝。有一天晚饭后，几位老战友还兴致勃勃地来到K厅高唱革命歌曲《东方红》。在这些活动中他们多次回忆起我岳父同他们一起生活战斗的情景，我们作晚辈的也感叹不已，遗憾的是岳父已于2005年因病离开了人世。
当这一切结束后，几位老战友提出要到他们当年战斗过的白羊区去看一下，于是决定由我开车陪同前往。
8月27日一早，我接上几位老人向万州出发，黄文斌找了万州的朋友带路，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很顺利地找到了白羊镇。，完成了一次往返约600公里的故地重游。返回万州后，两位老人就从万州直接返程了。
万州区白羊镇因清代在上场一岩石上刻有“白羊坪”三字而得名，距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民国十六年（1927年）建为急公镇，建国后建立白羊区公所，1986年将所在的白羊公社改为白羊镇。1992年建制调整时撤区公所，将原白羊镇、双石乡、石龙乡合并为白羊镇。1998年建制调整后，白羊镇、双石乡、石龙乡又分设。2004年9月行政区划调整后将双石乡、石龙乡并入。
镇政府驻地白羊坪。位于长江南岸，万州区东部，周边与太安镇、长滩镇、长岭镇、太龙镇、黄柏乡和云阳县盘石镇接壤，距万州主城20公里，幅员面积97.3平方公里。是原建设部第二批500个市级试点镇、重庆市首批市级试点镇小城镇、万州区6个经济强镇之一，是江南片区的区域性商贸中心。
大约下午两点多我们来到了现白羊镇政府，三位老人来到政府办公室，向年轻的工作人员了解情况。
老人们充满期望地沿着老街访寻，想找到一两个当年认识的人，可是一切太过久远，那个年代居住过的人们有的搬离了，有的过世了……他们所说的一切，已不为现在的人们所熟悉。
正当几位老人准备失望地离开时，一个陈姓妇女从后面赶来了，她说她是刚刚听说来了几个过去的老同志，特地赶过来看一下的。因为她妈妈曾经给他们讲过，解放初，曾有一个姓丁的解放军在她们家住过，而且还教过她妈妈那个时期的妇女同志跳秧歌、反对缠足、反对封建迷信、积极参加社会活动和争平等、争自由等。
她所说姓丁的解放军正是丁叔叔，当丁叔叔听说她就是当年房东的女儿时，显得非常高兴，遗憾的是她妈妈已于2014年辞世了。丁叔叔于是同老房东的女儿留下了这张合影。
返程时，老人们默默地坐在车上。我在想，此时的他们在想些什么呢？是遗憾，是满足？那山，那水，那街，那屋，那人呢？还有当年军装包裹下的那颗年轻的心，有过少年维特之烦恼吗？许多我们都不得而知，就好像他们的人生历程一样，我们都知之甚少。
我默默地开着车，只听见车轮碾压沥青路面发出的沙沙声，我没有去打破这份宁静。我知道，他们的沉默，是父辈们特有的习性，我敬重这份沉默，敬重他们的不言。
主编/ 刘庆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