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白鸭》与《人也青春花也艳……》两组文图(1983年)
122、清溪白鸭(1983年)
既已安顿下来,当然也就得重新熟悉这片似已有些陌生的环境。学校这回表示说,实在是暂且没有新居让我住了,因此就是从前的旧宿舍,拨给了我两间,其中仍有一间是以“工作室”的名义拨给的。这儿就是我最初就业时所住过的房子,触景生情,物是人非,心中的那份慨叹,真是难以言说。不过这回众人——无论是旧日的同事或新来的“后生晚辈”——对咱的态度,似乎倒还当真是隐隐地有了那么一丝类乎于“敬意”的东西;我想,这肯定便是自己曾“高就”于“县学”的原因所致了。唔,虚头巴脑的东西且不消多说。最是实实在在令我觉着不幸中有幸的是,这回,我藉以吃饭的这份工作,果然是极端的轻松:所谓配合有志于尝试“电化教学”的老师们画幻灯片,说透了,也就是别人愿意象这样劳神费事的来编写“电教脚本”,我也才有事可干,而事实上,倘不是上边催促,哪个又想来搞这些更是也只可归之为“虚头巴脑”的东西哦!于是,多半的时间,我都没甚公务可言。而最妙的又是,咱住的这地方,已远离学校教学区、办公区与家属区,纯粹只是偏歪在一个课余活动区域内。同在一处的“邻居”,是个刚参加工作的小伙子,亦即是按这“试点校”配备的专职“硬件人员”,所以他自然也得管着学校一切沾边挂角的设备,兼之还常被“拉拉差”什么的;而咱哩,既然上方已明文规定是专职管“软件”的,任务如上文所说,当然也就相当的“软”,更何况这人的“资历”,却也又还“硬”到这一步来了,没人好来无端生事找茬什么的。这样一来,自己就这样潜身在这不为人所注目的旮旯里,除了很难得才会有的一点儿公务外,其余时间,完全就都随自家之所愿了。记得当时一般我都是上午写作,下午画画,晚上读书,而且,黄昏的时候,往往还溜出去看上一场电影。彼时恰值许多老电影新被“解放”出来,且巡回放映到了这区乡地方;本区街镇上,有所礼堂,在不开什么大会的时候,正好就被排作了这电影院用。咱这儿使用了“溜出去”这么一个字眼,那是因为,毕竟当地学校,教职工都是得随着住校学生的晚自习“坐班”的。工作之日如此,遇到星期天,则是有鉴于平时已有这么多时间,也就趁此机会多睡上一会儿,然后起身去到郊外漫步。遗憾的是,这“周围团转”的,早年到处都已被“发掘画尽”,很难得再有可供写生的地点了。不过话虽如此,有时有了点新的感受,老地方也并非就完全不能够重作表现。譬如这儿所出示的水粉写生画《清溪白鸭》,便是在自己从前画过的学校旁边的公路桥侧畔得来,只不过改换了个视角而已。好吧,不觉借着这小小的一幅画,又说上了这许多当时自身的基本生存状况;别的方面,且留待下次再谈。
123、人也青春花也艳……(1983年)
当初自己所重归的这所“旧校”,其治校方针,有一最为显著的特点:永远争当先进。这不论是表现在从前的“走'5·7’道路”、“让优秀青年站出来接受祖国挑选”(此前本文俱曾描述),抑或是时下的作为“省级电教试点单位”。这也可以理解:比拼“升学率”,它当然是无法挑战县中的,而它却又总是有着居于全县前列的愿望。另有一事,亦同样很可以证明这点。此前我万没想到,眼下我所面对的,已是一所“花园式学校”了。这儿不妨客观地说:以这学校所具备的现实条件,校方所做的这一类工作,真的堪称是已经做到了极致:校园内不光是相对成块成片的空地,全都栽满了花花草草或者果木,甚至就连一些完全不起眼的旮旯儿地方,也绝对不容它空着,同样都是被鲜花碧草所覆盖。而且,所植花木,有许多,还并不太象是这“乡土校园”内所应有的,简直就显得相当的“奢华”,——譬如说,那时即使在重庆公园里也不常见的牡丹,我这两间屋的的窗前,居然就栽得有。又如,拳头般大小的品种月季,从国外引进的葡萄,这些,在后来其开花结果的时候,都在我心中,造成了一种几近于惊叹的印象。老实说吧,环境的宜人,确实也对人的心灵,有着明显的“疗伤”般的作用;渐渐地,我的心绪变好了许多。是的,看问题,也得要看是从哪些个方面在看待呀!想自己在县中时,最后那个阶段,各种工作不断地往这头上加,人都累得真象只狗狗似的要趴下了。而眼下呢,你就把它看作是在上疗养院,或者说是被“关”在哪儿潜心搞自己的创作,都没有什么不可。当然,同样也还又是换一种角度看,这时,自己却也是空前的觉着孤寂。当初在县中时,虽也不是那种广泛交游之人,但也总有好几个谈得来的年纪相去不远的同事,大家皆怀上进之心,且是志存纯良,对世之善恶,大抵都有着同感;平日里一天忙了下来,晚饭后一起沿蒲江散散步,海阔天空地聊吹一通,觉得还是蛮惬意,也觉得内心蛮充实的。而眼下,一来原本已与同事些隔得远,再者,自己闲成这样,恐怕倒是莫与别人走近了才好些,多少保持着一点儿“神秘感”、或至少算是某种“闹不清”的感觉,方不至于“自己坏了自己的事儿”……因此,这时候,我便处在了一种近乎于绝对孤独的状态,更加之又不再上课,连在讲台上对学生们哇哇哇地说上些套话的机会也都没有,所以,这一天下来,经常的情况便只是三餐饭时,才会对食堂掌勺的炊事员说上句什么,或者是晚上溜出去看电影,买票之时,毕竟也总得对售票员说句话,而除此之外,碰见相识之人,则多半只是一笑点头便罢。象这种独特的感觉,后来我在写作《孤独。虎一样的孤独……》的时候,尽管不是在写自己的经历,但肯定是将其体验纳入在内了的。记得当时这学校的一位图书室管理员,是从县宣传队“退役”下来的重庆籍的“老三届”女知青,其定然也是不由对我这人“独往独来”的行径有些注意到了,因此有一次便忍不住相问,道是她想不出我是怎样在打发这照她看来是颇难打发的“业余时间”。我自然是不可能“实话实说”了,不过支吾其词而已。是啊,宁愿被人视作“不近人情”的怪物,也决不能让人无端地来干扰,这本身就是象我这样的人应有的“宿命”。而这时我是非常地思念我的亲友们。自己的“老家”与“小家”,不消说了;此外,几个一直与我保持着密切联系的朋辈,如象故友Y君,乡居时相得的知青伙伴Z君,L君,其他还另有一位Y君与一两位H君(兄弟俩,其先兄与我善,而后弟愈与我相善),凡此等等,这时我都倍加看重与他们的书信往来。妻子曾在得知我此次新得“提拔”之后,瞅机会来这儿看望过我一次。这儿同样也是她曾代课谋食并藉以与我认识之地。当然,唯其对这乡县地方的一切了解既深,所以这时便越发坚定了她想要把我从这儿弄回重庆去的决心。这一点,后文我将会说到。而这时我对自己这“患难之妻”、对我俩此前已共同度过的岁月,尤其是对当初她去县城探望我的那些日子,真的是感怀至深。这回妻来这儿,带来了我俩假期中所补拍的婚纱照(当时方才又兴起了这个);此时人去屋空,面对着搁放在桌上相框内的合影,兼观窗外满园初绽的菊花,我心中的感慨,真的是难以言表。于是,如此这般,这也就成了我这儿所出示的这幅题作《人也青春花也艳……》的水粉写生画的来由。顺带还说一句:在校园花圃中采几枝花来插在自家瓶里,这也是校方予我的“特许之权”,对同事们的解释当然是“人家童老师要画画嘛!”看来呀,看待问题,真的也应该是从不同方面看;无论如何,得记住人家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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