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无奈与世事的无常
世人熙熙攘攘不断,为“名利权位”而往;红尘热热闹闹铺开,烽烟喧嚣天上。无论帝王将相、高官贵族,还是布衣草民、贩夫走卒,生命平等,都是一样的(指肉体生命),且仅有一次。那么,相对于生命或者退其次的健康而言,名、利、权、位,又值几何呢?
人类和别类动物其实质是一样的,都是动物。如果非要弄出个区别来,那么,主要是别类动物比人类缺乏思想(智慧),或者说别类动物的思想简单幼稚些,而人类的思想复杂高深些,而且,据说,动物没有死亡意识(就是活着的时候,不知道有一天会死)。所以,动物因为不善思想且不知道有死亡的一天而快乐而不痛苦;所以,人类因为惯于思想且知道死亡的不可避免而痛苦而不快乐。还有人指出,更重要的因素是道德的差别(文明程度的不同):人类懂道德、知善恶,别类动物不同(不能说没有。何况,懂得和践行,是两个层次)。因为,文明的进步,脱离不了道德这个最基本底线,没有了道德也就无所谓人类与别类动物的区别,何谈高等,何谈进化。但个人以为,也不能妄下“动物无道德意识”之结论!
归根到底,过程不同结果一样:死亡是最终归属。
耳边飘过《红楼梦》里跛足道人的《好了歌》:“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这首曲子,出现在《红楼梦》第一回中。之所以叫《好了歌》,跛足道人的说法是:好便是了,了便是好。只有和这个世界斩断联系,彻底的“了”,才能彻底的“好”。
跛足道人唱《好了歌》启发甄士隐“觉悟”,甄士隐满耳只听见些“好”“了”“好”“了”,便迎上去说你满口自言自语啰啰嗦嗦些什么啊?那道人笑道,你听到了“好”“了”二字,算你还是个明白人,可知世上万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所以,我这歌儿便叫《好了歌》。甄士隐是个读过书的有智慧的城市人,且经历过不少人生大变故,闻听此言,心中逐渐彻悟。因此笑道:“且住!待我将你这《好了歌》解注解注何如?”道人笑道:“你解,你解。”于是,有了甄士隐的解注: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富贵的突然贫贱了,贫贱的又突然富贵了;年轻的突然衰老了,活着的又突然死掉了。人世无常,一切都是虚幻。想教训儿子光宗耀祖,可他偏偏去当强盗;想使女儿当个贵妇,可她偏偏沦为娼妓;想在官阶上越爬越高,可是偏偏成了囚徒。
逝者如斯,周而复始;千古万事,付诸笑谈。人生无奈,世事无常,命运难以捉摸摆掌控,谁又能逃脱它的摆布?
英国经济学家凯恩斯指出:时间长河里,我们都是古人!
补注 :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宁、荣未有之先)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宁、荣既败之后)
蛛丝儿结满雕梁,(潇湘馆、紫芸轩等处)
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雨村等一干新荣暴发之家。先说场面,忽新忽败,忽丽忽朽,已见得反覆不了。)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宝钗、湘云一干人)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黛玉、晴雯一干人)
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一段妻妾迎新送死,倏恩倏爱,倏痛倏悲,缠绵不了。)
金满箱,银满箱,(熙凤一干人)
展眼乞丐人皆谤。(甄玉、贾玉一干人)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一段石火光阴,悲喜不了。风露草霜,富贵嗜欲,贪婪不了。)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言父母死后之日)作强梁。(柳湘莲一干人)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一段儿女死后无凭,生前空为筹划计算,痴心不了。)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贾赦、雨村一干人)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贾兰、贾菌一干人。一段功名升黜无时,强夺苦争,喜惧不了。)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总收。古今亿兆痴人,共历幻场,此幻事扰扰纷纷,无日可了。)
反认他乡是故乡。(太虚幻境青埂峰一并结住)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语虽旧句,用于此处极妥。此等歌谣不宜太雅,恐其不能通俗,故只此便妙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