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学到高中——怀念我的读书生涯
从小学到高中——怀念我的读书生涯
余老龙
我应该算是一块读书“料子”，从小到大，在亲戚们的眼里我都是“会读书”的典型，比我大一些的几个表哥表姐因为我不知挨了多少骂！我也因此被他们偷偷“欺负”了好多回。
读小学之前，父母在福建做事，我也在那里生活了3年，最早的零星记忆碎片也是从那里开始的。我到了读书的年龄后，父母为了不让我像姐姐一样过寄读生活，回到了老家。那时候我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在镇上的小伙伴当中那是相当的亮眼。因为年龄小和农村户口的原因，父母四处托人，我才得以用邻居小孩的名字进了镇上的中心小学，好像直到第一学期期中考试我考了两个100分，学校才让我改回自己的名字。对于没上过幼儿园的我来说，第一次有了成就感。
除了调皮捣蛋以外，我算是一个好学生，从小知道体谅父母的辛苦，知道尊敬老师。父母忙于生计，除了给我尽可能的爱以外，没有时间过问我的学习，我就像春天地里的野草，在肆意地快乐成长。庆幸的是，我遇到了很多令人尊敬的好老师，我还记得几位的名字：陈伏香老师、琚凤香老师、刘娟婻老师……她们都对我非常的关心，巧合的是她们都是语文老师，我学语文很轻松，成绩却能一直在读过的班级和学校名列前茅正是得益于此。相反的例子是，我小学所遇的数学老师都是非常严厉的，很多同学对他们都有些害怕和抵触，我一直不喜欢读数学可能也有这个原因吧。我的数学小学时还好，初中开始就越来越吃力，到了高考成了我最大的短板！
今年教师节前夕，街道中心小学邀请我在教职工大会上说一说作风建设和师德教育，我对老师们说：一个小学生如果喜欢某个老师，那个老师教的课程就一定能学得很好，而且会很轻松，小学是培养学习兴趣和习惯的关键时期，拜托老师们对学生多些宽容和耐心，须知你们现在不经意的一句话，可能对孩子们的一辈子产生影响。这是我的切身体会！
转眼就到了初中，初一在不愠不火中度过，我任性地按自己的喜好来学习和玩乐。初二的时候，学校搞了个“垃圾班”，所谓“垃圾班”是学校把他们眼里的“差生”集中在一块，就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宝贝“优生”了（学校当然不会公开说的）。按照成绩，我毫无疑问被分在了重点班。可是我看到几个玩得好的同学都分到“垃圾班”，脑子一抽找到当时的班主任，说我也想到那个班去。可能在班主任是把我归入调皮难管之列的，我还清楚记得，一向对我没有好脸色的她用从没有过的和蔼语气对我说：我马上去跟校长讲。末了还加了一句：那个班很好的！我到现在也没想通：我到底犯了多大的错，让她对待一个学生会像甩一个包袱一样！大家对那个老师的评价一直两极化，而我因为自己做的蠢事和她的一念之恶，在以后产生了长久的影响，留待后文再述。到如今我还愿意称她一声老师，但请恕我没办法像对其他老师一样尊敬她。
乐滋滋地到了“垃圾班”以后，看到破教室、破桌椅，我才明白过来，有了一种被欺骗和抛弃的感觉。可是又不敢跟父母说，父母虽然对我很宽容，要是知道我干了这么蠢的事，一顿骂肯定是少不了的。就在我自暴自弃的边缘，遇见了又一位对我影响很大的的老师。第一堂语文课，走进来一个瘦瘦的漂亮女老师，她在讲台上讲课，“垃圾”们在下面起哄骂校长。她停下来讲了几句话：我知道你们有怨气，我也反对学校的这种做法，但你们要明白，你们不是在为校长读书，只要肯努力，鸡窝里也能飞出金凤凰！感谢黄爱华老师，你的几句话，在我那时灰暗的心里投下了一缕阳光，直至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还要感谢的有余海青老师，他是当时乡镇中学里凤毛麟角般的师大毕业生，他教的地理是我极擅长的。他带队参加了全省第一届地理知识竞赛选拔，我是“垃圾班”唯一的代表。我不能确定，如果不是余老师的“江湖地位”，我还有没有机会参加？在县城初赛时，我20分钟不到就交卷了，而最后的结果让所有人大跌眼镜，我考了全地区第二，将代表地区参加全省决赛！我成了学校的荣耀，但我更享受成为“垃圾班”的英雄。
决赛在省城进行，由地区教研室孙老师带队。笔试我进入了全省前五，抽题环节里我抽到的题是“长江三峡起始点和长度”，这是全场我唯一不会的题目。我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很快回答：白帝城至宜昌，又轻声的蒙了个数字。轮到专家评委们抓头了，经过几分钟的商量，主持人问我：“这位同学，三峡起点在白帝城你是哪本资料看到的？”我：“李白告诉我的啊！”“李白？”“是啊，朝辞白帝彩云间么。”主持人又求助地望向专家。专家：“这位同学反应很快，答案也算对。”我正在窃笑，另外一个地区的领队抗议了：“他长度回答错了。”我见被拆穿了，就说“那我得一半，5分算了。”被搞得头晕的主持人这回不问专家了，马上说：“不行，错了就1分都没有。”就这样，少了这10分，我的个人名次后退了两位，与全省一等奖擦身而过。而在随后的团体赛抢答阶段，我一个人抢下了近一半的题目，帮助地区以绝对优势夺得了全省第一。
初三不搞生怨沸腾的“垃圾班”了，我凭借考试分数回到了唯一的重点班，这回没人想把我往外推了。除了还是喜欢和新老同学玩闹以外，日子归于平静。
进入高中后，文理分班之前，除了该死的数学、英语，我的语文在学校算拔尖，历史、地理我自信在全中国任何一所学校都是顶尖的（轮到我高考时地理取消了），化学成绩也不错。物理时好时坏，原因很简单，以初三物理为基础的章节我学得很好，以初二为基础的则很差。而我的数学、英语真正差下去也是在初二，当“垃圾”的一年，影响还在！对于学生来说，读书环境真的比所谓高水平老师重要。高一教政治的是程朝阳老师，她习惯在每堂课之前提几个知识点挑几个学生回答，我就经常被点到。可能是因为她是位漂亮女老师，提问方式又是和风细雨，我这属弹簧的性子罕见的没有抵触，每次上课之前会快速看几分钟书，免得站起来回答不上丢面子，就这样一个学期下来，政治也成了我的又一门拳头学科。
高二的时候，家里出了个大事故，家境就像鲁迅说的“从小康一下子坠入困顿。”接下来是家里最困难的几年，我领会了很多人心的冷暖，记得有一次妺妹在一个亲戚家打了个电话，被人阴阳怪气的说了一通，气得妹妹大哭一场。父母的白发成倍增长，却从来不给我和他们分担的机会。
父母的一生，坎坷而辛苦，可是一直身体力行教给我善良和责任。父亲年少时，学习格外优秀，每天要帮祖父干活，却以第一名的成绩连续保送高小和初中，直至我长大后，街坊叔伯们谈起父亲的学习没有不翘大拇指的。然而因为家庭成分的原因，父亲被剥夺了上高中的权利，人生至此拐弯，随后又是知青下放，连续的磨难造成了父亲沉默寡言的性格。母亲从小有个“老模范”的外号，那是因为她不但学习极好，而且在家里还要带弟妹、干农活，8、9岁开始就干了大多数家务。读完小学后，母亲自己提出不读书了，说外婆太辛苦要回家帮外婆干活，老师几次登门劝说，外婆也说供得起她读书，然而母亲还是固执己见。外婆去世前跟我们姐弟每次说起这个，都觉得对不起母亲。
现在我们三姐弟条件好多了，想让父母享下福，可他们还是一刻都闲不住，把我们的话当耳边风，让人又恨又爱。这就是我的父母，卑微而伟大，心里装满了子女和亲人，唯独没有自己。
我读的高中，一直是给县重点中学“烘柴”的，学风散漫，除了极少天赋高自律又强的，应届生很少能考上大学。我们那届文科生只考上了一人，大多数同学老早就准备出去打工了，只等一张毕业证书。有几个家境好的，则去读民办自费大学。我当然不会读民办糟蹋钱，打工不甘心，参军又视力差。就在苦闷彷徨时，父亲找我了，这差不多是我们父子第一次面对面单独谈话，父亲第一次帮我坚定了选择：去补习。就这样，我背上行李，来到了县城中学的补习班。
补习生活是压抑而沉闷的，龙蛇混杂的补习班里，有人确实是想读书的，有人只不过是想多混一年以逃避家庭的责任。日子就这样在教室―—合租房――教室之间流过，成绩在枯燥的重复中慢慢提升，我在对大学的期冀和害怕失败的压力中挣扎。
就在补习的时候，我遇见了L同学，她比我低2届，我们是因为借书认识的。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天空真的变得更蓝，那段时间是我整个学生时代最快乐的。然而到了最后一个学期，她对我说：我们还是分开吧，我不能再影响你了。她离开的那天天气我已经记不得了，但那天我心里一定是下了雨的！
魂不守舍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第一次月考惨不忍睹的分数把我惊醒了，我开始以从未有过的劲头读书，我要在最后的100多天里弥补以前因为散漫而丢失的时间。1996年7月终于到来了，我已行百里，就待临门一击！
高考那几天，父亲要来县城陪我，我本想拒绝，可是我知道他的心已经在我这里了。我们住在姐姐的一个同学家中，到了高考头一天晚上，怎么也睡不着。父亲急了，问是不是他影响我，要连夜回家，我说你现在回家才是影响我。我一夜没合眼，我知道其实父亲也没睡，父子俩怕影响到对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到天亮。第二天、第三天，我还是一下都没合眼！奇怪了，上一年高考，我和几个同学住在考场附近的小宾馆，楼上就是舞厅，在那么嘈杂的环境我都能安然入睡的呀。我没有感觉到压力，可能是希望在前引起的亢奋吧？
踏上考场，我精神抖擞，一点都没觉得累，除了数学，连原来最头疼的英语都觉得特别容易，语文、政治更不用说了。父亲全程陪同，每场考完他都第一个迎上来，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其实第三场考后我就想对父亲说可以放心了，可是我也不敢说，不知道几天没睡我能撑多久，我怕给他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最后一场考我最有把握的历史，飞快的做完了客观题，我已经看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向我飞来了，一念及此，亢奋了几天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眼前一阵发黑，我大口吞着空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做完所有题目比平时多花了半个多小时。
走出考场，父亲迎上前来，看到我脸色苍白、一头冷汗赶紧扶住我问怎么了？我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潇洒地把答题板往边上一扔说：可以回去等通知书了！周围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都是陪考的家长，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几年了，父亲在那一刻第一次笑得那么舒心，随即又转为关切的神情！
估完分数就是填报志愿了，我前3个第一志愿分别填了：中国青年政治学院、中国人大、北京商学院，而且都填了不服从调剂，那时候一心想去北京读大学，父亲和往常一样没有干涉我的选择。现在回想起来自己还是太随意了，如果不是还有一次非并轨本科的填报机会，难不成去读专科吗？
分数出来了，我超了重点线近20分，略低于自己的估分，但已经出乎大多数人的预料了，仅英语一门就从上年的53分提高到123分，足足多了70分，我想我创造了一个无法复制的奇迹。我有些懊恼，如果考历史的时候能够再坚持50分钟，本应该多考十几分的。
接下来就是等通知书了，大概就是因为那十几分，我和三所北京的高校一一错过。学校报喜墙上的名字越来越长，有些专科都已经开始录取了。父亲有些沉不住气了，我气定神闲的让他放心，心里也禁不住有些忐忑，不是担心录取不到，而是担心录取到未知的大学。8月20日左右，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我拿到了中南政法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碰见几个同学，张罗着要我聚一聚，我笑了笑说过几天再聚，我只想第一时间和父母分享。回到家中，父亲表情还是和往常一样平静，只是翻来覆去看我的录取通知书，微微发抖的手暴露了他的激动。母亲则一个劲的夸我，这是她最高兴时候的表达方式了！
往事如风，从背上书包踏进校门到现在，30多年过去了！感谢父母，他们用全部的爱和包容，造就了独一无二的我；感谢所有关心和帮助过我的老师，是他们的传道授业解惑让我有了一技之长，有了帮助别人的能力。我将会对我的孩子说：爱是传递的，我会像爷爷奶奶爱我一样爱你，我不会刻意要求你一定要成就如何大的事业，而是更希望你健康和善良，学会责任和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