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 | 你们复工了,我却被“隔离”了

如题,很多城市很多人复工了,我却过上了之前刷爆朋友圈的“自我隔离”生活。

我所在的养老院响应号召实施“全封闭管理”,在禁止老人进出、禁止家属探视之外,开始禁止工作人员进出,为的是保护老年人这样的弱势群体。我家中有高三的娃还要照顾,不能夜宿单位,只能申请回家办公。

如每次修路,官方都会贴出一份告示“今日的不便,是为了明日的方便”一样,作为养老院管理方,我完全理解这种苦心,毕竟全封闭管理能为老人带来绝对的安全。

但事情总有两面性,全封闭管理也为院方管理带来了诸多不便,比如人手急缺,外地的员工无法返京(返京后需要隔离,但现在谁还肯租房子给返京人员);采购人员出不去,一百多口人的吃喝拉撒问题总要解决;老人外出看病,若由护理员跟着回来就要被隔离,为本来就已经人手匮乏的养老院带来了新的麻烦,但如果由家属陪同就医,就必须回家隔离,又让没时间照顾的家属为难。

关键时刻,我选择相信政府,相信后续的政策和服务会跟上,不会让养老院和家属陷入无望的泥潭。

养老院的风吹草动,会牵涉老人、老人背后的若干家庭、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背后的家庭等等;武汉发病,而后全国被点亮,全球也被点亮,这些都证明,世界从来都不是一个孤岛,没有谁能独善其身。

每个写作者,都和鲁迅先生一样,潜意识地都会觉得“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所以,这是我写下今天这篇文章的初衷。

其实,何止我被“隔离”了,每个人都被“隔离”在自己生活工作的区域内,我们亲眼见到的,不过是眼前方寸之地的人和事儿,需要瞭望世界都要通过同一个渠道,那就是网上繁杂的信息。

这些天,和大家一样,武汉是我关注的焦点,一是因为它是疫区,二是因为我曾经的母校在那里。了解武汉,我不仅看官方的大道和小道消息,也看武汉本土作家方方的“方方日记”。

当然,我知道“方方日记”支持和反对者各占一半,支持的人认为她是一股清流,她以独特的视觉,给世界呈现了旋涡之中的武汉和武汉人到底什么样子,她在武汉,她有武汉的圈子,她有发言权;反对的人认为,作为作家,应该有作家的使命和担当,让文字鼓舞士气振奋人心,而她的文字让人沉重消极,并没有起到温暖人心的作用。

很多人声援方方,比如作家六神磊磊就做了很利落的答复:“你不能要求作家给你唱摇篮曲。作家的工作是兴观群怨,是看见、记录、表达。作家可以彷徨,可以呐喊,他要踟蹰于坟前,他要吹出热风。给你唱摇篮曲,让你开心?对不起,没有这个义务。”

其实,主流媒体也没错,和方方一样的写作者也没错,区别在于,各自角度和立场不同,对于普通大众,这两种声音都很重要。

我们眼见到的医护人员不顾生死,各个行业众志成城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是真的;政府宏观决策,调集全国力量驰援武汉,是真的;在防控疫情过程中,全国各地都涌现出来很多感人的故事,也是真的……这些大而全的信息,我们是需要知道的。

方方的书写也是真实的,她两岁即随父母迁居武汉,一直和武汉同呼吸共命运,对武汉了如指掌,她写困于城中的武汉人武汉事武汉的困境和绝望,是真的;她写的很多关于防疫过程中我们需要警醒的内容,也是真的。当下的武汉,我们再了解,也没有他们身临其境的亲身体会。

有读者在“方方日记”下面留言,说“小时候说假话很紧张,现在说真话很紧张;小时候说谎话需要勇气,现在说真话需要勇气。”深以为然,在特殊时期,敢说真话,委实不易。

写作者的每一次真实记录,留存下来,对于后人,即为历史。若干年后,再有人提起这场国难,那些官方报纸的信息需要了解,方方日记一样具有参考价值。

这个世界,打嘴仗的人太多,键盘侠太多。多到,有时你无论做什么,都会遭到一顿批判。某名人低调行善,有键盘侠说他抠门,不舍得捐钱;某日看到新闻爆出他捐款数额巨大,键盘侠又说他高调,太过张扬。

可真的让人如何是好?如果在乎网络喷子的话,恐怕你连饭都不会吃。要知道,方方一直快意恩仇,五年前就曾对湖北省人社厅公开写过6000字质疑书,她会怕那些键盘侠吗?当然不,何况她已经是花甲之年,还在乎什么?!

官方媒体考虑舆论,它是风向标,所以它们的报道要看;像方方这样的作家,很多公众号都有自己独特的视野和观点,有时间也要看。这些文章都看了,这个世界才是完整的,在水深火热的时刻,高处的“伟光正”应该被理性看待,阴影里的疾苦呐喊也应该被正确解读。

对于阅读者,这个世界,信息是繁复的,是多层次多渠道多方面的,不止是一个万花筒。如何在繁复的信息中,找到你需要的,能让你心安,能让你明晰,让你正确地看待身边这个世界,让你更好地想通过自身的改变去影响别人,这才最关键。

当对事件绝望时,不妨去看看官方媒体,全国形势一片大好;当麻痹大意时,去看看方方日记,她会告诉你疫情还没有真正过去,好好呆在家里。

方方自己也说,“其实记录者很多,各人都有各人的角度,这样多好。这可以让未来的人们真正了解到2020年的疫情真相。”

尝试放下批判的眼光,放下辩论的姿态,很多问题没有是非对错,没有非黑即白,多看一些,多了解一些,保持自己瞭望世界的角度,也保存独立思考的能力,既看到世界的美好,又了解它残缺的遗憾,明晰自己和社会需要继续奋斗和改正的地方,这样才是一个理性成年人的态度。

对于写作者,又是一番景象。

记得,在老舍文学院学习时,来授课的北师大中文系教授张莉曾说过,每个写作者都守着一方王国,而你则是这个世界通往外界的唯一的报信人,你要把你所看到的经历的通过你的思想你的文字发送出去,告诉那些不知道的人群,这是每个写作者的使命。

能为自己所在的世界,勇敢发声,很多记者做到了,方方做到了,很多的人也都正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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