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那些年,让人心疼的爱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散文集《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母子的连心,最初我是从外婆与二舅间感受到的。
那些年,让人心疼的爱
文 ‖张亚凌
明天二舅就要走了,这一走,至少一年。外婆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可二舅的部队远在新疆,工作又很忙,不可能随时回来的。外婆跟二舅都在抹眼泪。那一刻,我觉得外婆就像个小孩子,一点都不像往日那么刚强。
往日呀,外婆拄着拐杖再吆喝上我,就将她搀扶到了大门口。外婆就喜欢坐在石墩子上,而后就一直瞅着巷子东头。那些从巷子里走过的大叔大婶们常常打趣:
老婶子,得是在看你黑娃(二舅的小名)哩?当妈的眼带着钩哩,能把你黑娃从几千里外勾回来。
老婶子又想黑娃了?就是把巷子看个窟窿,也瞅不见你的心尖尖。
……
不管谁咋打趣,外婆都满脸是笑,直摇头,连说“不想,不想”,还说什么“坐在门口就图个眼宽,热闹,哪有心思想他”。大概的意思就是她根本不会想二舅的。
二舅一年回来一次还是在外婆病重后。以前呀,几年才回来一次。
二舅每次进门,神情总是古怪得很,说满脸是笑吧,可分明看得见未干的泪痕。多年后,二舅妈给我说起往事,也惹得我泪水涟涟。她说,你二舅每次回去,车一进陕西,就开始抹眼泪,大男人也不嫌人笑话。每次说回部队了,又是哭,就知道哭,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记忆里,二舅回来后很少走亲访友,就是陪着外婆,心细得像个女人。
给行动不便的外婆擦洗身子,剪指甲,每晚揉着搓着给外婆洗脚。一天三顿给外婆做饭,也不理会我们其他的人,就是看着外婆吃。外婆每次端上碗,尝都不尝就说“好吃”“好吃”,舅舅就傻傻地笑,有时还给外婆喂几口呢。看他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样子,想来做的饭也不会多好吃。因为有一次外婆笑眯眯地悄悄吓唬我说,你再不好好听话,就给你吃你二舅做的饭,难吃死你。
可饭量一向很小的外婆吃得比往日都多,吃的时候满脸欢喜。二舅一劝她就吃,听话极了。
二舅明天就要回部队了,他自个抹完泪却劝起外婆来。说甭难过,我有时间就回来,你的娃,跑得再远,心都在你身上拴着。外婆呢,又跟二舅说起以前的事,说得母子俩脸上又是笑又是泪。
夜已经很深了,二舅搓着手在房里转着圈儿,一会儿就问外婆一句,“妈,还有啥需要我做的”。外婆只是拍着炕沿连声说,坐下,坐下,跟妈说话比啥都好。
那天晚上,二舅终于给自己找到了活干。他找来一块布,拿起外婆的拐杖,将挨地的那端缠了起来,缠得瓷瓷实实后,再用绳子牢牢地绑了一圈又一圈。拐杖那端就有了一个大疙瘩了。二舅显得很是得意,要外婆下来试试,看好用不。外婆不理解,问绑那干嘛。二舅说,拐杖硬地硬,拐杖一挨地,你的手心肯定震得不舒服。这一弄就软和了,你再拄,手心就不震了。
外婆也就不嫌麻烦地从炕上下来,在房子里拄着走了几圈,连说“好,好,就是好”。
迷迷糊糊我就睡了。反正在我睡前,灯亮着,他们一直唠叨着。
二舅归队后,外婆还是习惯让我搀扶着她坐在门口的石墩上,一直瞅着巷子东头,似乎二舅马上就从那边跑过来了。只是多了个习惯,把拐杖放在膝盖上,摸着那端……
有一次,外婆竟然对我说,要是外婆走了,记得把这根拐杖给外婆带上。到了那边呀,外婆拄着拐杖就能走得远远地,就能自家走着看你二舅去。
也就是那年冬天,外婆终于没有熬过去。我给赶回来的二舅说起外婆的话,他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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