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小说】老张头轶事

 老张头轶事

文/姚红远

“俺叔吗？俺是小王呀！俺送猪刚回来，快到你家了。“手机里传来小王急促的声音。老张头有些疑惑地问道："大冷的天，你不往家去，到俺家来有什么事吗？""嗯！确实有事需要麻烦您老人家，等到您家再说吧！"老张头习惯地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小王这么急着找他一定与猪有关。"那好吧！俺在家等你！"老张头挂了手机。

老张头今年六十多岁了。一生命运多舛，幼时遭遇大灾之年，饥寒交迫。他姊妹五个，最大的大姐刚刚十岁，最小的妹妹才几个月，嗷墩待哺。老张头当时只有六岁，父母无奈，把小妹扔在了荒山上，任其自生自灭。母亲带着几个孩子出去讨饭，也许是实在不堪重负，一路乞讨之中，把几个孩子都送给了外地的人家。老张头也被送给一户人家，虽然这户人对他很好，但他依然想家，好在距离老张头家不是太远，老张头又偷偷地跑回了家，与贫病交加老实巴交的父亲相依为命。苦难的生活并没有压垮老张头，反而造就了他坚强的个性，因为家境贫寒，老张头只进了一天学堂就弃学了，父亲需要他照顾，虽然他只是个孩子，却早早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担。用他的话说："上一天学，混了个大名就回家了。"在此之前，老张头一直只有一个小名，这句话流露出不知道多少的辛酸与无奈。

老张头就像一株压在石头下的野草，倔强不屈地生长，直到十八岁那年参军入了伍。在部队，由于他天资聪颖，进了文化扫盲班，很快就摘掉了文盲的帽子。领导看他聪明能干，让他当了通信员。几年的部队生涯是老张头生命中重要的转折点，对他的一生有很大地影响。用他的话说部队就是所大学校，是锻炼人的地方。退伍来家后，老张头虽然家穷，但人长得帅气，在那个崇拜英雄的年代，退伍军人在人们眼里头不同于普通老百姓，很风光。时间不长，老张头就成了家。成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寻亲，其间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曲折与坎坷，除了母亲已经改嫁，其余的几个姐妹在他的努力下都找到了。一奶同胞的姊妹几个终于在成年以后又走到了一起。

老张头与猪有缘，和猪打了一辈子交道，从小逃荒到南方，就帮人家养猪。成家后更是以养猪为业，养猪的收入是家里最主要的生活来源，经过几十年地打拼，儿女们都陆续成了家，每一家过得都很好。老张头虽然没了负担，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于是，他又干起了收猪联系人的行当来。所谓的联系人其实就是收猪商人与养猪户之间的介绍人，由他联系买卖双方，生意做成了收取一定的介绍费。老张头对于这一行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他养了一辈子猪，对所有与猪相关的事情都是轻车熟路，再加上他为人和气，诚实，买卖双方都信任他。因此，他这个联系人干得得心应手，风生水起。他说:"俺只要自己能干，就不向儿女们伸手，孩子们都不容易！”朴实的话语中看到的是他对孩子们那一层厚重的父爱。

两点半钟，老张头等来了风尘仆仆的猪贩子小王。看到他有些干裂的嘴唇，老张头关切地说:“你还没吃饭吧？“小王舔了舔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路赶得太急，没有顾得上吃饭！"“那怎么行呢？大冷的天不吃饭，身子哪能受得了呀！老婆子，赶紧给小王下羊肉面，你先在炉子旁边暖和一下，有什么事等吃过饭再说。"在吃了两碗羊肉面条以后，老张头看着已经缓过劲来的小王，慢悠悠地说道:“现在你可以讲了，到底是什么事？"小王用纸巾擦了一下嘴，脸上露出了忧虑的神色。他说:“今天上午，俺把收购的猪送到屠宰场时，清点后发现竟然少了一头猪，估计是遗落在那个养猪户家里了，你看可能再找回来了？”老张头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事不好办，人家要是不承认，你上哪要得回来？"小王脸色愈发有些难看了，他喃喃地说:“是啊，人家如果不认帐，那可怎么办呢？"老张头看着没了主意的小王，缓缓说道:“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我们去找找看吧！"老张头坐着小王的车向养猪户家赶去。

拉猪车在皖北平原的乡间小路上飞快地奔驰着，路两旁的杨树不断地向后方退去，干枯的树枝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车里的两个人没有说话，车厢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氛。很快，车子就来到了养猪户所在的村庄，刚到庄东头，老张头就示意小王把车停在了一条偏僻的小路上。他和小王朝村里走去，老张头不想太招摇，怕引起村里人的注意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两个人走在庄子里的小路上，突然，小王指着前面的一个蹒跚行走的老人说:"俺叔你看，那可是昨天买他家猪的那个老头子？”老张头定睛一看，可不是吗？正是养猪户老李头，背着双手走在前面。老李头比老张头大两岁，老张头张口就喊:“老李大哥，你这是上哪去呀？"前面的老人听到老张头的喊声，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脚步，老张头见状，心想有戏，这个老李头一定是心虚，猪肯定遗落在他家了。

他加快脚步，三步并做两步地赶到了老李头的面前，气喘嘘嘘地说:“老李大哥，俺喊你呢！你怎么不停下来呢？”老李停下脚步，向四周看了一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你喊俺的吗？俺还以为是喊别人呢！你找俺有事？”老张头说:“是这样的，昨天逮猪时，天色晚了，没来得及点数，今天送到屠宰场才发现少了一头。”老李头连忙摇着头说:“你胡扯，猪都逮走了，俺家没有！"说着头也没回地朝前走去。小王一看老李头不认帐，有些急了，冲过来想同老李头理论，老张头一把拉住他，制止了他的行为。老张头笑着说:"俺们走吧！”说完拽着小王往回走，小王闷闷不乐地跟在老张头的身后，等两个人到了停车的地方，坐进车里以后，老张头开口说道:"看老李头刚才地表现，现在可以确定猪一定在他家，可他不承认，咱们也不能硬来呀！”小王气呼呼地说:“俺派出所有熟人，不承认俺就带人去他家搜。"老张头摇摇头说:"不能这样干！万一搜不到怎么办？你这样做是违法的。"“那可怎么办？难道俺就自认倒霉了吗？一头猪几千元钱呢！“"呵呵！有办法。"老张头平静地说:“老李头知道俺的手机号码，他和你不熟，现在用你的手机打给他，就说你是村东头的小狗子，你就问他猪可藏好了，看他怎么说。"小王在老张头地指点下，用自己的手机拔通了老李头家的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了老李头有些气喘的声音，“喂！李大爷吗？俺是村东头的小狗子啊！昨天傍晚帮你逮猪装车的老王家的二儿子。"“噢！老王家的小狗子呀！你找俺有事吗？"“哦！也没什么事，刚才俺看到昨天买你家猪的老张头和猪老板来了，俺就问问你，昨天晚上你可把猪藏好了？他们可能是来找猪的哟！”“你怎么知道他们丢猪了？"“呵呵，俺给猪上车时，留意了一下，知道他们少装了一头猪，看你没吱声，俺也就没有告诉他们！"“啍！是他们自己弄丢的，活该他们倒霉！你没猜错，两个熊东西刚才找俺了，俺没承认，再说他就算去找也是白搭，俺已经把那头猪藏在邻院俺侄子小亮家的猪圈里去了。呵呵！"就在这时，老张头一把拿过小王的手机说道:“谢谢你，老李大哥！俺们这就去你家！"电话一挂，老张头说:“赶快开车，现在就到他家"。小王朝老张头伸起大拇指，发动了车子。

五分钟不到，车子就开到了老李头家门口。老张头快步走到老李头家门口，对还在那里拿着电话坐着发楞的老李头说:“老李大哥，没想到俺们还会回来吧？"老李头这才明白过来，他手指着老张头，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刚才的电话是你找人打给俺的啊！""是的，现在你还不承认猪在你家吗？”老李头说:“俺刚才讲错了，猪不在俺家，也不在俺侄子家。"“那好，现在俺们就去你侄子小亮家，如果猪不在他家，俺们转身就走！”“那你凭什么断定他家的猪是俺的？""这好办，把猪赶出圈，它如果朝你家跑就一定是你家的猪！"老李头哑口无言，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

老张头看老李头默认了，语气缓和了下来:“俺看这样吧！这件事小王也有责任，就让他再给你三百元钱保管费吧！你们两家皆大欢喜，老李大哥，你看怎么样？""那好吧！就照你说的做。"于是，在老张头的见证下，小王给了老李头三百元钱，找回了他的猪。

拉猪车拉着失而复得的猪奔跑在老张头回家的路上。车窗外依旧北风呼啸，车厢里，小王向老张头投去了敬佩的目光，老张头的脸上也展露出一丝笑容，虽然早已是严冬，却有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

启明星，原名姚红远，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宿州散文家协会会员，灵璧家园一级作家。现供职于灵璧供电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