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镰刀的光芒(散文)
满畦的稻子在秋天飘摇飘摇之后,就金黄地垂下头来。
这时父亲将藏了一季的镰刀从墙壁上取下擦亮,镰刀的光芒将秋天的光芒映照得格外光彩照人。
这天太阳是顺着他坚实的双腿慢慢爬上他的腰际的,天空显得辽阔,超常湛蓝。
开镰时刻,父亲伫立在金色的稻田,看着沉沉的稻子迟迟不肯下手。
他是在看春夏两季的汗水,为何就这么乖乖地顺着水稻的根须爬进了谷子。
这种心情是真实的,一场滔滔的洪峰,接着一场让树叶都渴裂得吱吱作声的干旱似乎是一场恶梦。许多年成里,父亲把日子丰硕与否的赌注全压在老天的脸色上,灾难的日子使父亲那黝黑的脸庞刻满了旱田般的裂痕。
父亲的命是实实落落的水稻命。
手在水里,脚在土里,全靠上天的恩赐。
父亲懂得秋实来得不易,看他迟迟不肯下手割稻的颤抖的双手,我就知道他不愿意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他完美的杰作几镰就弄得只剩光秃秃的禾蔸。
看父亲站在田头连连吸掉了二根烟后,我说:“割吧”,父亲说:“割吧。”他才极不情愿地弯下腰去。
阳光和稻子一同倒向父亲怀里的那刻,我分明看到父亲的镰刀正抖动不已。
太阳顺着他粗壮的双腿爬上了脊背,稻子在我们的手中分行倒下来。父亲就带着姐和哥将禾把塞进扮禾桶里,桶一会儿便被谷子填满。
有着湿润涩味儿的稻香让父亲黝黑的脸上闪灼着农人才有的兴奋的光芒。
那时,我闹不清这光芒是发自太阳还是发自父亲那沉甸甸的胸膛。
秋天的阳光比春天更灿烂。
因为果实已握在父亲的手中,他只随意地掂一把稻子,夏天抛洒的那份汗水的重量使心中有数了。
这是用不着斗时秤称的。
桶满之后,父亲拖出那根沙木长扁担,将谷子挑上在马路上停着的牛车。割稻扮谷子的活计他不再参与了,空闲时坐在田埂上抽着烟看着我们忙忙碌碌,还时不时哼一两句花鼓戏儿。
秋天的丰收,这时候就成了定局。
我割完几垄稻子提镰上岸,看着一片片排列的稻子,就感觉这稻田象是首分行排列的诗歌。
这首诗是父亲用心血一个字一个字苦心抚弄出来的,没有一个废字。
这诗里有家园一段重要的情节,象是父亲琅琅上口易于陶醉的歌谣。
这种感觉是在开镰时刻才有的。
我明白了农人选择镰刀割稻,是因了与稻子那种齿齿依依的关系。
镰刀的光芒此时穿透我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