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事儿 (34) || 南宫踏舞：我所认识的贾平凹
去年此时，作者（中间）与贾平凹老师（右一）。（图片由作者提供）
贾老师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不需要你仰视他，感觉他就是一位邻居老大哥。
我所认识的贾平凹
南宫踏舞 | 文
去年11月19日，著名作家贾平凹应邀到我生活工作的城市和单位——广西贺州学院讲学。
没想到分别十五年后还能够在他乡遇故知，真的是幸福来得猝不及防。
（一）平易近人没架子
贾老师作为一代文豪，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不需要你仰视他，感觉他就是一位邻居老大哥。
我1986年结婚后，从广西老家调到西安工作，1991年开始在报社当记者，采访认识了不少当地名人。我干女儿明媚的父亲——《军工报》编辑鲁风老师，因编辑我的散文与我一见如故，我们两家关系亲密；而鲁风是研究贾平凹的专家，帮贾老师编辑出版了《朋友》、《混沌》、《说舍得》、《静水深流》等。通过鲁风介绍，我就认识了贾平凹老师。
我当时住在边家村，是西北大学所在地。贾老师最早就住在西北大学，后来搬到省广电局家属院，离我住的地方很近。鲁风生性严肃，不爱热闹不爱玩。贾老师是个老小孩，不搞创作的时候喜欢热闹，看个足球赛，打个“跑得快”。沾了住得近的光，贾老师时不时叫上我到家里去打“跑得快”。“跑得快”是一种扑克牌游戏，规则是谁手里的牌先出完为赢，最后一个手里剩多少张牌，就折算成钱给跑得最快的那个，参与人数不限。
贾老师似乎每次打牌手气都不太好，大伙又爱作弄他，所以他总是输的那一个。当然他经常赖账，不想给钱。记得有一次是看什么世界杯足球赛，他早早就约了我们四五个人到他家里会客厅一边看球赛一边打牌。他输给我200块钱，说先欠着不给，我开玩笑说，不给就不跟你玩了，大家散了散了……他就很着急，不让散。然后，迅速跑进卧室拿了两张绿色的百元大钞给我，嘴里还嘟嘟囔囔说：“你这个小梁，你又不缺钱嘛，欠一会儿都不行？”
又玩了几把，他突然说：“小梁，把我刚才给你的钱拿出来，会不会我没搓开是400块？”
这怎么可能嘛？但是为了让他放心，我还是从包里把他给我的两百块钱又递给他。他接过钱后，居然吐了点唾沫在手上，使劲搓啊搓，可也没能把200块搓成400块，惹得大伙儿都哈哈大笑。
年轻时的作者与贾平凹。
（二）善良真诚又可爱
贾老师为人善良有爱，对朋友对读者热情又真诚。我在《三秦都市报》当新闻部主任的时候，咸阳记者站的站长王军很仰慕贾老师，他和朋友一起创办了一本杂志，找到我想请贾老师题写刊名。我给贾老师送去了几本样刊，贾老师很快就回复我说可以，几个年轻人乐得一蹦三尺高。
有一次我和鲁风两口子陪贾老师到宝鸡采风。第二天贾老师临时有事，我就叫一个宝鸡的朋友开车送我们回西安。路上，这个朋友说他女儿学习弹古筝，长大想考西安音乐学院，可不可以请贾老师给女儿写几个字鼓励鼓励？贾老师就在服务区的时候，为这个素昧平生的朋友在白色的绣花丝巾上面题写了“高山流水觅知音”几个字。我还清楚地记得小姑娘的名字叫曹芃。
2004年我离开西安调回广西工作的时候，去向贾老师辞行。当时我自己买了几十本贾老师的书，让他帮我给学校图书馆还有当时的一些领导签名。贾老师一边给书签名一面问：“哎哟小梁，真的是要调回老家广西去吗？”
“是啊，还是想着要回老家好一点。”
'你真要走啊。你在西安呆了多少年？'
“18年。'
贾老师听了，沉默很久没说话，又签了几本书。
最后说了一句:'不冤。'
贾老师非但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对待朋友那真的是给足面子，有求必应。
去年的11月20日，贾老师在当地领导陪同下到了我们贺州市黄姚古镇，我不少朋友都仰慕和喜欢贾老师，我就带了十几个朋友也追去了黄姚。他们要求与贾老师合影，贾老师满面笑容，一个不落地与他们合影并签名。
贾平凹老师为作者朋友签名的书
那天让我非常感动的一个细节是，贺州市市长在黄姚古镇宴请贾老师和随行的人共进晚餐。席间，贾老师就给大家介绍我说：“这是我的老朋友……”饭后，大家前呼后拥到了宾馆，请贾老师留下墨宝，又跟着贾老师进房间。这时候贾老师就往外撵他们：“你们回，你们回，我要跟我乡党聊会儿天了。”
（三）诙谐幽默又风趣
印象中贾老师诙谐、幽默、风趣，甚至还有点小调皮。流传的版本是很多的，我就不一一举例了。大伙儿爱嘲笑他奢皮（陕西话，小气的意思）。他每次说请我吃饭就说去吃葫芦头泡馍（猪大肠煮的泡馍），还说那东西如果洗得不干净的话，就会从左边牙一咬，然后猪屎就从右边牙出来了。我被恶心坏了，所以我从来都不去吃，反正西安好吃的东西多，我就请大家吃贾三灌汤包子，他一看又不用他掏钱请客了，捂着嘴偷乐，跟着鲁风笑话我傻。
我原来报社的一个总编是贾老师同门师妹。她说，有一次她在贾老师家打麻将，中途去上厕所，贾老师追到厕所门口拍着门说，你尿完不要冲水，等我尿完了一起再冲水……这个段子我是相信的。
有一次我和鲁风两口子陪贾老师外出采风，晚上贾老师就开玩笑说，咱四个人，也不好叫人家开三间房啊，不如咱们抓阄，抓到一的住一间房，抓到二的住一间房。
我们就兴高采烈开始抓阄，他发现自己和鲁风夫人都抓了一后，忍不住偷偷乐，故意撩鲁风说：“今晚你老婆跟我住？”眯着眼睛看鲁风那一脸大义凛然、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又故意唉声叹气说：“不过我今天累了，啥都干不成么，算了，我还是跟你睡……”（鲁风著《废都后院.道不尽的贾平凹》里有详细记载。）
年轻的时候，作者夫妇拜访贾平凹老师。
（四）一年前相逢终身难忘
没想到我跟贾老师老朋友分别15年，相隔几千里，居然还能在我的故乡再相见，真的让我激动不已。
我知道贾老师喜欢玩石头，他来前几天，我和老公特地去了好几家石头店淘石头，忙得不亦说乎。
贾老师是11月19日从西安咸阳机场飞的桂林，然后从桂林机场走高速公路到贺州。当晚，他出席了贺州市委市政府的欢迎晚宴，然后坐敞篷车游了园博园。大冬天的，也不知道东道主怎么想的，坐敞篷车游园博园？那么大的风，不被吹感冒才怪！结果真的把老汉弄感冒了。好在我提前打好了油茶，赶紧送过去给贾老师喝。油茶治感冒，立竿见影，贾老师非常喜欢。
那晚一见面，贾老师热情地紧紧地握手。我第一句话说：“哎哟，贾老师，这十几年没见，估计你都不认识我了哈。”
贾老师说：“你啥都莫变嘛……”
我赶紧回说：“你也没啥变化。”
贾老师却认真地说：“额咋莫变呢？你看额都秃头了嘛。”
老朋友相视一笑，欢乐又融洽。
贾老师说：“你当时跟李勇去我家告别的时候，只知道你们回广西了，但是不知道你在贺州这个地方。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贺州，所以来到这里发现还有一个老朋友，觉得很开心。”
老李拿出来精心挑选的石头给贾老师看，贾老师爱不释手，拿着一块四方的黄蜡石说可惜了，这一块再长一点我拿来镇纸就更好了。我哈哈大笑：“再长一点我就舍不得送给你了！”
进到房间坐下后，我把油茶加热端上递给贾老师，我说；“我们这里感冒不吃药，就喝这个——油茶。”
喝第一口，贾老师抿了抿嘴，又继续喝了第二口，第三口。喝完了一杯后，贾老师说：“这东西好喝得很么……就是也有缺点啊。”
我很紧张：“是什么缺点？”
贾老师又慢悠悠地说：“这东西喝了会上瘾嘛……”然后对油茶赞不绝口，又连续喝了三大杯，出汗了。
“你出汗了，等一会儿感冒就好了。”
贾老师边擦汗边回答：“我现在浑身都已经很舒服了。”
后来，贾老师在《人民文学》2020年第五期发表了文章《贺州见闻.蛙事》，对油茶赞美有加，认为贺州人长寿是因为“早晚喝油茶，顿顿有菜酿”！
去年，作者一家人在贺州黄姚古镇与贾平凹老师合影
第二天，贾老师到黄姚古镇游玩，因为担心他感冒没好彻底，我又打了油茶驱车60多公里送过去。他开心坏了，回房间加热后连续喝了三大杯。贾老师还说：“这咋弄呢？这油茶喝了会上瘾嘛。额回西安以后没有喝，咋弄啊？你回西安开个油茶馆吧。”
“你先回去做一年嘛，如果赔钱就不做了嘛……”
当时有一位朋友开玩笑说：“我姐回去开油茶馆，你是不是天天去喝？”
贾老师回答：“额还要带人去喝嘛，额喝一些带走一些。”
兴致一来，贾老师当即给我题字：梁妈油茶，别具一味。
贾平凹老师为作者题词。
贾老师对山清水秀的贺州评价非常高。他说，我从桂林下了飞机走高速路过来，你们这里太美了！听说你们这里的人很长寿，空气好，你回来对了……说到打油茶，贾老师说：“你不要打油茶那么累，又消耗体力。”
“我打得很少的，每天就只打五瓶。自己喝，朋友们喜欢喝的多打一点。”
“那就好，你快乐就好啦。”
一晃，整整一年已经过去了。贾老师老惦记让我回西安开一家油茶馆。我觉得这个不太可能了，当年的小梁现在也是六十多岁的小老太了。这一年，世界翻云覆雨，我只盼望大家都平平安安，如贾老师所说的：“快乐就好啦。”
（本文编辑：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