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吃饺子,北方人才懂的浪漫
一大早,母亲便打来电话,反复嘱咐我,“今日冬至,记得要吃饺子啊。”在她眼里,我依然是不让她省心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孩子,什么事都要提醒。
从小,我就知道冬至要吃饺子。四十多年来,从没拉下。母亲经常说的话就是,“不吃饺子,要冻掉耳朵的。”至于为什么不吃饺子会冻掉耳朵,当时年幼并没有深究。在缺吃少喝的年代,饺子算是难得的美味。打着这样的旗号,吃更显得理所应当。现在想来,即使深究,估计没有多少文化的母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冬至那天,几乎家家户户的厨房里都叮叮当当,我家也不例外。父亲大男子主义,他自然不会伸手帮忙,快性能干的母亲又嫌我们手慢,不让帮忙,一手包揽饺子的所有工序。先是跑到街上买好羊肉,回家后迅速把面活好,开始做馅儿,将羊肉剁碎,再加上煮后沥完水的白萝卜,加上盐、味精、香油等佐料,变成了香喷喷的馅儿。这时,添水烧锅。这边三下五除二,手起饺子成,很快就能包上一拍打的饺子。等水开了,再把饺子争先恐后地跳进滚烫的水里,静等这饺子煮熟了出锅。
我们则眼巴巴地坐在了桌子前,举着筷子,闻着饺子慢慢出来的香味,口水都要流下来。出锅后,一家人人手一盘饺子,热气腾腾地吃起来。一因为爱吃,二因为害怕那个传言,唯恐吃少了一样会冻掉耳朵。而母亲总是晚吃的那个,笑着让我们别烫着,慢慢吃,锅里有的是。母亲在氤氲中慈爱的脸,终身难忘。
在这样的习俗中,我长到了十八岁。冬至吃饺子就像烙印 烙在了冬至那天,无论何时都不会忘记。
到了武汉读大学,学校里南方同学较多。宿舍有一个河南老乡赵睿,两人都睡上铺,头对头睡觉,又都是回族,每日结伴去清真食堂吃饭,自然亲近很多。那时认真地查过资料,知道冬至吃饺子是不忘“医圣”张仲景“祛寒娇耳汤”之恩。至今南阳仍有“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的民谣。而赵睿有来自南阳。所以,每年要到冬至,我俩便在南方同学中渲染“冬至不吃饺子就会被冻掉耳朵”的传闻。南方同学很是不解,“我们这么多年没吃饺子,耳朵不也好好地长着么?!”那时,我们早就知道,即使不吃也不会冻掉耳朵,却极力解释它的真实性。对于我俩,恐怕是一种乡愁吧,因为那是我们共有的记忆。到现在,仍有南方同学记得每到冬至我们俩张罗他们吃饺子的事情。
毕业后,到了比武汉更远的南方。在没有冬天的佛山,我慢慢学会了广东话,爱上了清淡的粤菜,有了一大帮好友,常常有梦里不知身是客的错觉。但在颠沛流离中,我仍旧不忘每到冬至,满城去找一个北方的小饭馆,吃上几个饺子。仿佛,只有吃了那饺子,冬至才算过了。虽然南方“冬至大如年”,但他们不吃饺子啊,饺子才是重点嘛。可惜南方的饺子,总不是家乡的味。
再后来,又北上来到京郊,我像一颗被移植的树,重新回归北方的豪爽中。在南方,我是典型的北方性格,大大咧咧,性情开朗,而到了北方,我竟又被当作南国女子,温柔恬静,性格内敛。
让我最开心的是,我从小被灌输的传统,在这里都被放大加强。冬至不仅家家吃饺子,而且饺子馆人满为患。中原的家里,饺子馅儿单调,肉类只有羊肉萝卜(当然,当地汉族可能改为猪肉萝卜),素馅只有韭菜鸡蛋。每到冬至吃的便是羊肉萝卜。但这里的饺子比家乡种类多的多,凡是能入口的蔬菜几乎都可以跟羊肉或者单独做馅儿,胡萝卜、白菜、老黄瓜、香菜、西葫芦、冬瓜、西红柿……随你喜欢好了。
冬至那晚,和亲友,和和美美地坐在一起,一盘盘饺子上桌,配上辣椒,醋和蒜汁,有点小菜,喝点小酒,嘴里嘟囔着,“饺子就酒,越喝越有”。那一瞬间,简直比当了神仙还要快活。但这也只是北方人才懂的浪漫。
生活是需要仪式感的,就好像元宵节吃元宵、端午节吃粽子、八月十五吃月饼、除夕吃饺子......否则一年过去,总有个遗憾在那儿,硌得你难受,却又不知该如何弥补,那是刻在骨子里属于中国的传统习俗,久了,就好像长在你体内一样。
冬至过节源于汉代,盛于唐宋,相沿至今。人们认为冬至是阴阳二气的自然转化,是上天赐予的福气,汉朝以冬至为“冬节”,官府要举行祝贺仪式称为“贺冬”,例行放假。《后汉书》中有这样的记载:“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不听政,择吉辰而后省事。”
今日冬至,除了吃饺子,喝酒,别无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