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国勇丨爱，携手走过风雨

夫人检查出了“胆结石”病症，已经两年了。发现胆囊有胆结石的时候，医生就对夫人说，不要抱其他的妄想，只要开刀摘了胆囊才能除去病根。

听医生说要动手术切下胆囊，夫人吓得不轻。

夫人生来不是个胆小的人。

幼年时，夫人到马路上拣过烟蒂，到食堂讨过饭，还经常在菜市场里拣过烂白菜帮子回家做菜吃；后来，和我结婚，过的也是穷日子，为了孩子的几块读书钱，夫人也得舍脸求人，但是，那个时候，她什么也不怕，再苦再难的生活也没有难倒过她。可是，当我们家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后，胆子却开始变得越来越小了。我一人在外的日子里，夫人总是担忧我吃不好穿不暖，唠唠叨叨地给我打电话，安排了这个又安排了那个，有一个词用得非常多，叫做“不放心”！

这种胆子越来越小，还表现在对自己的不自信上。2007年9月，我在《大爱无言》剧组拍戏，住在北京的北三环影桥招待所。有制片人的投入垫着底，吃喝招待自是上乘，对我这个“穷人”来说，吃住在剧组，也算是过了一把有钱人的生活。所以，迫不及待约夫人从老家淮阳来北京陪我，为的是过几天幸福的日子。接到我的电话，夫人立即做了出发准备。女儿正在读高中，听到母亲要远行的消息，千叮咛万嘱咐，谋划旅行事宜，可谓是大家想得非常周到了。但是，夫人坐上汽车却还是担心起来，担心到了北京车站，我接不到她怎么办？

夫人后来对我说，一路上，她心中忐忑不安，直到车到北京，发现我站在车站门前等她时，这才松了一口气，才把悬了好半天的心放下来。

听了她的话，我就笑，问她当年风风火火过日子的胆子去哪了？夫人苦笑着回答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嫁了你，心中有了依靠，就再也胆大不起来了。

现在，因为胆囊结石要摘除胆囊，把胆小的夫人吓得不轻。

听到这个消息后，夫人立即对我说，如果让她做胆囊摘除手术，我就必须陪在她病床前。但是，这两年我奔波于养家糊口，根本没有个停歇的时候，哪有时间陪夫人做手术？我也不想让夫人挨那一刀，只想着保守治疗，提议用中药“化石散”类的药物化石。所以，夫人的手术就耽搁了下来。

今年夏天，我接下了20集电视连续剧《公诉人》剧本的创作任务，请了假回到淮阳老家写剧本。八月初的时候，夫人告诉我说胆囊区时有疼痛感。我陪她到医院做透视检查，医生说夫人的胆囊结石还在生长，除了其余的十三个小结石外，大的一块已经达14mm×14mm大小了。看来，吃了这么长时间的中药“化石散”算是白吃了。医生再次建议做术，说如果不及时做手术，就有可能引发肝功转氨酶高或胰腺炎等病症，到时候再想做手术也就晚了。

回家上网查了一下资料，发现医生并不是危言耸听，就决定暂时停下手中的创作，陪夫人去医院做胆囊摘除手术。

我在家里是“甩手掌柜”，挣了钱，只知道交给夫人，从来不知道钱在什么地方。所以，去医院做手术前，夫人非常镇静地把家里的存款折拿了出来，告诉我钱都在什么地方存着，还有谁家借了我们多少多少的钱？我们家外欠了多少多少的人情……等等一切，全都安排了个清清楚楚。就好像这一上手术台再也回不来似的，表情非常的悲壮。

从她的这现表现看，我知道她心里的压力一定不轻。所以，对她所吩咐的话，我都默默地接受了。这个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劝解，怎么安慰她，唯一的办法就是接受她的悲壮，让她把悲壮发挥到极致。

说句实话，我对手术也抱以了很大的担心。医生告诉我说，胆囊摘除是个小手术，什么问题也不会发生。但是，从新闻报道中我却经常看到手术失败的消息，有些人手术后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并发症，有些人……竟然死在了手术台上。所以，在这种担忧的心理下，在送夫人进手术室时，特意把两个儿女叫了来，我们一家三口推着手术车，把夫人推到了手术室门前。

要进手术室了，夫人突然看了我一眼，那眼光中含着恋恋不舍……我的眼泪差一点流了出来。这个时候，我想到周恩来去世后火化时，邓颖超在周恩来额头上那深情的一吻。那张照片一直深深地铭刻在我的心中。所以，当护士小姐从我和儿女们手中接过手术车时，我俯下身来，也在夫人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夫人静静地躺着，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我走到了楼层步梯的一侧，偷偷的抹起了眼泪。

年轻的时候，由于家里贫穷，没有人看得起，亏得夫人不嫌弃我，和我走上了红地毯。所以，我当时就发生愿心，今生今世一定要给夫人幸福，让她也过上一个物质充裕的生活，再不为生计发愁。所以，这么多年来，无论有多大的苦多大的难，我总是一个人扛着，从来不想分摊给夫人。现在，日子慢慢地好起来了，家里的生活条件也得到了改善，本想着夫人可以享两天清福了，没想到却要因为胆囊结石进手术室挨上一刀。

我心里真的很痛苦……

这种痛苦后来被孩子和妻姐都看到了，作为男子汉感觉怪不好意思的。就擦了擦眼泪，接着忙手术室外的事情。夫人的一场手术下来，别的不说，我由于颠来颠去地跑，两臀之间摩擦过度，竟然患上了肛门脓肿……

手术痊愈后，夫人向我讲了在手术台上的故事。当时，她打了麻醉药，躺在手术台上“任人宰割”。因为是局部麻醉，所以，还能一边做手术一边和护士们交谈感受和聊天。谈起我和夫人的感情，护士小姐羡慕地说，你男人对你很好。

夫人问怎么判断的？护士小姐说，她护理很多手术的女病人，有些人家的男人，在妻子推进了手术室后，再也不见踪影，像我那样一直守候在手术室外的很少。“并且……”护士小姐说，“你丈夫对你真的很好，在妻子进手术室时亲吻妻子额头的，你是第一个。好浪漫哟！”

护士的话让我很羞涩。这么大年龄了，竟然还博得了个“浪漫”的形象，怎么让我不羞涩？

可是，夫人的一句话，让我却改变了羞涩，自己感觉到庄重起来。夫人说，当我在她额头上吻过之后，她就下定决心要“闯”过手术这一关，养好身体。等到了我年老的时候，她一定好好地爱我、伺候我——如今天我爱她、侍候她一样。

呵呵，当时没有什么想法的一吻，竟然让妻子这么感动？

回到大佛寺，和惠济禅师说起这段经历，惠济禅师也大为感动。他对我说，现时的婚姻生活中，人们都追求那种“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般的“天仙配”生活，岂不知这“天仙配”是来自夫妻二人之间相互扶持、恩爱体贴，才形成爱的默契。也只有夫妻之间的相互扶持，才能把一切生活的繁琐变成动听的音乐，把困难重重的生活视为人生的一座座高峰而勇于攀登。

“你送妻子进手术室那一吻，不就是最好的恩爱吗？进手术室的她，感觉到的是你的温暖，是最大的安慰和支持。”惠济禅师评价说。

确实是这样，夫妻之间相爱的，即使是面对挫折，也会“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留下的是一段永远也割舍不了佳话；而夫妻之间相猜的，总会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了各自飞”挂在嘴上，似乎是再多的恩爱，当风雨来临的时候，都可以轻轻地拂去。

事实上，夫妻二人从茫茫人海的相识，再到牵手走上红地毯，那一次不是上天给予的缘分使然？既然有了上天给予的这份缘分，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呢？夫妻本是同林鸟，即使是再大的风雨，我们也应该携手走过去。

作 者 简 介

贾国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行为证据》杂志社主编，新媒体《行参菩提》创始人。著有长篇小说《测出的不仅是心跳》、《谜底就在现场》、《致命谈判》、《命案现场》、《神探》、《大测谎师》、《市长命案》、《市长夫人》等，以及散文集《立地成佛》、《心止即岸》、《行参菩提》等。创作、投拍了《命案现场》（20集）、《捕狼人》（20集）、《完美指控》（30集）、《博弈》（30集）、《糊涂县令郑板桥》（36集）等电视连续剧、系列剧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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