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漫记》之一丨盐城长沙“一顿饭”/张晏斌
序
我自1970年秋天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毕业后,被分配到当时正在贵州省乌江渡兴建大型水电站的水电部第八工程局。作为一名职业新闻人,我饱蘸青春的激情撰写文章,不断地为水电建设大军艰苦奋斗的精神和业绩擂鼓助威,摇旗呐喊。忽忽十二个春秋过去,八局的报纸《乌江战报》上,留下了我一百多万字的文字和大量照片。最令我欣慰的是,在12年的工作和生活中,我与全局上下许许多多的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1982年我因照顾家庭调回江苏盐城。在此后的漫长岁月里,虽与那里的人们少通音问,但他们的友情却一直未能淡忘。2002年冬季,水电八局成立50周年之际,我作为特邀嘉宾前往已迁到湖南长沙的八局总部,参加庆典盛会。可惜那次去来匆匆,未能与友人们尽情欢聚。此后至今转眼间又是14年过去,我的思念依旧且日甚一日不能自己,常怀“心向往之而身不能至”之憾!
今年10月间,我终于决计到长沙去,回到八局,回到朋友们中间。及至身临其境,果然每天都生活在温暖的友情之中。久别重逢,其乐融融。9天之后我正想独自一人重返贵州乌江渡去追寻自己少时的足迹,却不意友人吴剑飞、欧丽琼夫妇竟愿意驾驶自家车陪我一路同行。这实在是天从人愿、天赐良机!于是三人结伴而行,历时14天,行程一万里,遍游大西南的云、贵、川、渝四省市,饱览名山大川、风景名胜之外,更感受了各地朋友的盛情。
从10月19日离开盐城,到11月13日安抵家中,前后24天,实为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长时间远距离的旅游。于个人经历而言确非小事不能无记。积习令我提起笔来将此行之所见所闻所思所感逶迤记录。无以名之,且将斯诺先生名著的书名借来一用,遂成“我的西行漫记”。
是为序。
盐城长沙“一顿饭”
乡人说时间之短暂,常用“一顿饭的功夫”形容之。现移来比喻盐城到长沙耗时之短,庶几近之。
10月19日晚6时许登上盐城——长沙的飞机航班,1小时50分钟就到了。
在飞机上,邻座的小伙子自称是长沙人,立刻增加了亲近感。
“你是长沙人,知不知道水电八局啊?”我急切打探。
“我就是八局的。”
我不由得感叹机缘巧合。遂又问道:“具体在哪个单位?”
“我是基础建设工程公司的。”
我更觉亲近。我大学毕业到八局报到时,就分配到基础处理支队。不由得一把拉住对方,说:“小伙子,你是小八局,我是老八局!”于是把我与八局的因缘跟对方谈了一气。
小伙子也很高兴,向我介绍了八局的现状。由此我了解到如今的八局,无论从经营规模、营运方式、还是人员构成和施工模式,都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过去在计划经济时代,是国家指定项目,预算拨款,以完成投资的速度考核工程建设的成绩。换言之,钱用得越快越多就越好。但实行市场经济体制后,象八局这样的施工单位,就需要满世界去抢项目、争投资,再也不能等饭吃了。这就决定了八局不仅要搞传统的水电站建设,而且要充分发挥其技术、机械诸方面的优势,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实行多元化作战。这位长沙小伙子此次来盐城,就是为投标此地的一个非水电项目“打前站”的。
我俩越说越热乎,不知不觉地长沙到了。
背起行囊,步出机场。有脆而响的女声在雨中传来:“张晏斌!”
定睛一看,是欧丽琼,忙奔上前去。丽琼引我到另两人面前,一是丽琼丈夫吴剑飞,一是老友老姐周元春。原来他们是专程前来接机的,在迷蒙细雨中等我多时了!
两下里都欣喜异常。
与元春有40多年的交往渊源。当年分到八局后不久,我便被调到局机关,在《乌江战报》任记者兼编辑。报社的社长、总编便是元春的丈夫曾文虎。那时的上下级关系跟现时很不一样。不是下级巴结讨好上级,倒是上级非常关心照顾下级(至少在我们报社这个小单位是如此)。文虎先生是位仁厚长者,时不时地把我们几个“王老五”(单身汉)请到家里“打牙祭”。每次去,元春总是笑盈盈地烹调出满桌丰盛的菜肴。那时的元春,美丽、端庄、能干、豪爽,不仅在学校里是位好教师,在家里也是粗活细活都在行的一把手。12年的乌江生活,我与曾家结下的情谊非言语所能尽述。对元春,我向来是以“师母”目之、待之的。又因她长我2岁,故又以“老姐”呼之。细察今日的老姐,身材依旧、麻利依旧、音容笑貌依旧,更难得的是对别人的关心一如从前。此次长沙之行,即是与她商定的。连我在长沙期间住宿吴剑飞、欧丽琼家这样的事情,也是她事先协调好的。
欧丽琼亦是我的小友。还在基础支队劳动锻炼时,欧的家也在那个单位。那时的她还是一初长成的小姑娘,活泼、靓丽、健壮。她的父母曾有意将之许配于我,我却因在老家与邻家姑娘订婚而婉拒了二位老人的美意。此后我与丽琼一直保持着兄妹之情。她同湖南小伙吴剑飞结婚后,我见过剑飞几次,印象是英俊、能干、潇洒。后来他在事业上的成就,是此次来长沙后多日相处才了解的。按下不表。
气喘吁吁地爬了7层楼后终于到了吴家。吴家是一处极为舒适安逸的居所,上下两层的房子,楼下三室一厅,楼上是厨房和餐厅,都被主人打理得纤尘不染,一如星级酒店。楼上的餐厅外,还有一处十多平方米的小花园,栽种了柚子、橘子、栟柑,树上硕果累累,此外还种有一些蔬菜,这都是吴剑飞的作品。最为可喜的是夫妻俩将我视为远行归来的大哥。丽琼早已将我的临时寝室收拾得干干净净,被、褥、枕都已晒过,令人有一种宾至如归之感。面对这一切,我倒有一种自愧的心情:当年我对人家并未给予帮助,别后三十多年来和他们也不通音讯,凭什么享受这种礼遇?看来只有“乌江情”三个字可以解释了。但这也还是说不通,当年在乌江工作和生活的八局人多了去了,难道个个都能如此热情么?那么就只有“缘分”一词能够注解了,但也还不能尽释。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只好作罢。
元春盛情宴远客
到长沙的第三天,元春老姐邀我到她家做客。
十四年前曾经到过她家。那时文虎先生还健在。见到我,老爷子特别高兴,谈得最多的当然还是乌江往事和文章之道。他平素是一个极为低调内敛的人,一般情况下较少言语。而与我面座,却话语滔滔,逸兴湍飞,可见先生对我这个老部下的亲热和信赖。而今我立于先生的遗像前,过往种种,清晰如昨。斯人已逝,思之怆然!上一天我曾请老姐带我到先生墓前作一次祭扫,元春婉拒了。她说她不想再去回想那个悲伤的时刻与场景,我理解她的心境,此事遂寝。
元春家里充盈着温馨欢乐的气氛,厨房里不断传来菜肴的香味。照例是元春主厨,蒸、炒、烹、炸,麻利而快当。两个帮手,一为丽琼,一为徐安香。她们全当在自己家里一样,说笑、嬉闹,足见与主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热气腾腾的菜肴端上来了,满满当当一桌子!茅台酒斟满了酒杯,香气四溢。元春说:“这是朋友送给我的,舍不得吃,留给晏斌老弟吃!”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齿颊留香。同饮茅台者,剑飞、曾彤。
曾彤是元春与先生的儿子。当年我离开乌江时,他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如今已长成壮实的汉子,而敦厚、实在之风一如乃父。现在八局王家巷宿舍区(基地)做着离退休职工服务工作。
满桌的菜肴都是湖南风味,特点是油大、味重、多而辣。我虽有12年的乌江吃辣经历,平素吃饭也喜欢一点辣味,但在“辣不怕、怕不辣”的一帮湖南人面前,还是自愧不如!席中有一道叫做“油泼辣子”的,极辣却又极香。禁不住诱惑,我吃了好几个,直辣得满头大汗,咀中不断地呵气。我的窘相引得座中人都笑了。
席终人不散,相聚话无尽。元春问我此行的计划,我谈了自己的想法。元春、剑飞、丽琼都说愿全程陪同!
橘子洲头谒伟人
“独立寒秋,湘江此去,橘子洲头……”。少时读毛主席这首气势宏伟的词,就对橘子洲充满了憧憬,多少次梦想着身临其境,体味伟人阔大的胸襟和高远的意境。十四年前来长沙,在赵东风同志陪同下游岳簏山,顺带也看了橘子洲,来去匆匆,感触不深。此次再到长沙,晚间在江东岸漫步时,就远远地看到橘子洲头毛主席伟岸的塑像,不由得心驰神往,想着早点去拜谒老人家。
终于在不久后的一天上午,在元春、安香姐妹俩的陪同下,坐地铁登临橘子洲。小岛因湘江中的泥沙千百年来慢慢淤积而成,南北长不过三四公里,而东西仅有数百米宽。这么一个并无奇特之处的小洲,却因了伟人的一首词作而世界闻名,不能不信文学作品的影响之巨!进而漫步其上,但见树木葱茏,芳草萋萋,菊花和许多不知名的花朵姹紫嫣红,非常养眼。而最多的植物还是橘子树,而且硕果累累,有些把枝头都压弯了。真是名副其实的橘子洲啊!
终于来到毛主席塑像前。抬头仰视,那塑像少说也有十多层楼高。听人说是由许多石块累积而成,信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青年毛泽东的风采,那飘逸的长发,那如炬的目光,都散发着他老人家以天下为己任,改造中国与世界的伟大志向与担当!
在塑像前,我伫立良久,思绪万千!总的一句话,没有毛主席就没有新中国!可恨一些贪官污吏,把他老人家历尽千辛万苦缔造的党和国家糟蹋得不成样子。奸邪为之辟易,人民为之欢呼。真可谓天佑中华,我辈晚来有福矣!唯愿从严治党,持之以恒,且制度固化必大见成效,毛主席老人家必含笑于九泉!
自橘子洲归来后,我们又去逛了一趟久负盛名的火宫殿。这里地处长沙小吃一条街上,空气中弥漫着油炸臭豆腐的香气。火宫殿实际上是产销长沙各类小吃的一大店铺,因了毛主席喜欢吃那里的臭豆腐而美名益张。及至逛到“殿”里,发现规模不小,上下两层楼面食客满满。元春做东,点了五六样小吃,臭豆腐自然列于其中。味道除了辣些之外,并不比我家乡东台的臭豆腐好到哪里去。印象深刻的倒是叫做什么“旺”的鸭血,既鲜又香而且嫩,入口即化,感觉不错。
作 者 简 介
张晏斌,江苏东台人,1946年生。资深高级记者、著名散文与报告文学作家。早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毕生从事传媒工作。著有新闻与文学作品500余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