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丽丨风的眼睛
月考成绩出来了，肖然仍然是倒数第一，已经两次了，我不得不格外留意起这个学生来。
肖然瘦瘦小小的，一双大眼睛泛着迷茫和无助的光，他很安静，不爱说话，课外时间也很少和其他男孩子疯跑打闹，上课时常走神，我不知道他那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但我看得出他的脸上写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心情——忧郁。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有什么烦恼呢？我决定对他来一次家访。
那天风很大，把我的头发吹得乱乱的，脖子里的丝巾也一直不停的飞舞，舞到脸上，痒痒的。
肖然的家在离学校不太远的一个村子里。走进窄窄的巷口，就听见了起伏的犬吠声，在一位热心村民的带领下，我来到肖然的家。
周围都是高大的两层小楼，只有他家是破旧的红砖瓦房，在风中显得那么孤单。推开虚掩的柴门，一眼就看到了瘦小的肖然，他正蹲在地上，在水盆里吃力的刷鞋。院子里是满地的落叶，还有鸡的粪便。
看我来了，肖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他站起来，说了声老师来了，然后低下头，两手揉捏着衣角，一副等着挨训的架势。
我摸摸他的头，温柔地说：“别怕，孩子，老师就是来看看你。妈妈呢？”
“在屋里呢！”
肖然领我走进堂屋，屋里如屋外一样的萧条，几个破旧的小木板凳横七竖八放着，堂屋正中央的墙上贴着毛主席画像，因时间久远，已经泛黄。画像下面的方桌上放着一个破旧的茶瓶，一小筐馒头，还有一盘萝卜干。
我随着肖然来到里屋，油漆斑驳的木床上躺着一个女人，面黄肌瘦，头发凌乱，我向她问好，她只是嘿嘿地笑，不时有口水流出，我震惊极了，虽然我接手这个班级还不太久，但决没想到肖然会有一个智障妈妈，我突然责怪起自己的失职来。
“爸爸呢？”
“出去打工了。”
“家里还有谁？”
“奶奶。”
“奶奶呢？”
“下地干活去了。”
“带我去找奶奶吧！”
我拉着肖然的小手，用我的温热温暖他那冰凉的小手，起初，他有些难为情，过了一会，渐渐地放松了下来，似乎在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情。
我们走在田间悠长的土路上，对于城市里长大的我来说，路边很多野花野草我都不认识，肖然行家里手般的给我介绍它们，那个结着很多穗穗的是牛筋草；锯齿叶子的叫尖叶苦菜；开紫色毛茸茸球花的是乳蓟，可以消肿；黄心白色花瓣叫鬼针草，叶子捣烂，能止血……
我再一次被震惊了，没想到肖然孤寂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如此细腻和善学的心，听到我的夸赞，小家伙不好意思的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可爱极了。
风呼呼地吹着，初秋的风虽不寒冷，但挟裹着沙尘，吹在脸上，有些疼痛。
“老师，风有些大，要不咱们回去吧，到我们家地头还有好远呢！”
“没关系的，你看，风在不远处看着我们呢，如果因为这小小的困难，就放弃我们想要做的事情，风该会多失望啊。”
“风有眼睛？”
“对啊，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灵魂，花有花魂，草有草魂，风也有自己的灵魂，我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以灵魂里的喜乐哀愁是通过眼睛来表现的，今天的风有些大，大概是风寂寞了，有点不开心，想要我们陪陪它吧。”
肖然听了我的话，似懂非懂，但看得出有人这么温柔地给他说那么的话，他很开心。
“你的快乐和烦恼，老师通过你的眼睛也能看到哦，当你开心时，你的眼睛很明亮，闪着光，很漂亮，就像现在这个样子。”
肖然听了，又笑起来，那笑容天真无邪，纯净的如山涧的溪水。印象中，很少看到他的笑容，但今天，他给了我一次又一次的灿烂。我明白了，这孩子不是不阳光，而是生活里太缺乏爱了。
“答应老师，开心的生活，有事找老师说，落下的功课老师抽空给你补，但前提是你得用心学习，行吗？”我停下脚步，抚摸着他的肩，真诚的看着他。
他使劲地点点头，眼里含着泪，脸上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风渐渐小了，我拉起他的小手欢快地跑起来，他咯咯的笑着，看着他快乐的样子，我很欣慰，相信眼前这位瘦小的男孩在风的眼睛里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和未来的美好。
作 者 简 介
陈丽，曾用名陈晓晴。河南淮阳人，做过文员、教师，喜欢安静，喜欢简单、朴实的生活，喜欢将心事付诸于笔端。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自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者。文章多发表在网络平台，部分作品发表在家乡的报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