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作系统简史(1)东方会有新的操作系统诞生吗?让历史告诉未来
打造一个新的操作系统很难?
打造一个新的操作系统不难,难的是建立一个以之为核心的生态系统?
估计大家都被这两个问题给困惑过。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有难度,但也不像许多人想象的那样难。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我们今天就不会用到Windows,不会用到Linux,不会用到苹果的iOS,也不会用到安卓。因为这些统统是后来者。既然是这样,那么今天再来一个更新的后来者又如何呢?
第二个问题,这里给出的答案不直接,大家可以自行得出结论:
回顾历史:Unix生态已建成时,微软还没影儿呢;Windows生态已完备时,谷歌还没诞生;诺基亚的生态已日臻完善时,谷歌的安卓、苹果的iOS还八字没一撇,或顶多刚起了个头。
总结一下,在移动互联网大发展的今天,再有一家新的操作系统面世,并打造出一个完备的生态系统,虽然有难度,但还是可以完成的任务。
这家,厂商会是谁?想来,许多读者心里已有了数。
本文作者知道这家大型手机厂商的操作系统已基本打造好,其公司老总也透露出要围绕自己的操作系统,建设生态系统的战略规划。但本文作者已答应要在该系列文章的最后,才完整讲述他们的故事。这里就先不说了。
《操作系统简史》的系列文章,面向广大关心打造新操作系统可能性的广大读者,不是纯粹的技术型文章,文风虽活泼,但事实皆有出处,读者可以从文章后面所列的参考文献目录可窥斑见豹。
本系列文章想告诉大家的是,操作系统领域,江山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没有谁能独霸天下:IBM不能,微软不能,苹果不能,谷歌也不能!为后来的、勇敢者的大门一直敞开着呢!
歌手鲍勃·迪伦在《时代在转变》一诗中写到:“动笔预言世事的作家与评论家们,张大你们的双眼,机会不会再来第二遍,轮盘还在旋转,先别言之过先,看不出来谁会被选,因为目前的输家未来会领先,因为时代正在改变。”
让历史告诉未来。以下是《操作系统简史》系列文章的第一章:
《操作系统简史》(1)风起Unix
Unix?
这是多老的一个传说啊!年轻一代的很多人似乎都没听说过。
不过,微软的Windows NT、开源的Linux、谷歌的安卓、苹果的iOS,大家不陌生吧?其实这些都带着Unix的基因,我们今天花点篇幅,来个“盐打哪儿咸”式的刨根溯源。
Unix是“太监”一词的戏称?
到了上世纪60年代,计算机已不再是庞然大物了,但体积仍然不小,而且爱出故障。贝尔实验室的肯·汤普生回忆:“计算让人着迷,电子也让人着迷,只是不太干净,很脏,因为经常有东西被烧坏。”
当时,操作这些又慢、又笨的大家伙需要专业的计算机程序员,为了提高效率,急需新系统。在这种背景下,汤普生和他的同事丹尼斯·利奇研发了一套为这些大型计算机所使用的操作系统。
图注:1964年的大型计算机CDC,图中为CDC公司创始人威廉·诺瑞斯
当时这套系统在贝尔实验室里流通,正如“文人相轻”,程序员间也有这种风情。一天,一位同事对汤普生说:“你写的系统太差劲,干脆就叫Unics算了。”
在英文里,Unics发音与Eunuchs一样,而后者的意思是“太监”。汤普生接下同事的嘲弄,稍作修改,把自己研发的系统叫做Unix。
此时,乔布斯和盖茨还在中学里搞恶作剧,PC和微软操作系统要在10年后才初露端倪。
Unix两位创始人和贝尔实验室也没把这套操作系统太当回事,只是在内部使用,后来大学、研究机构也可以免费使用,而且还提供给他们源代码,因此Unix源代码被广为扩散。
此处划重点,就是说Unix和第一台计算机爱尼亚克一样,一开始就没有用专利法将其进行锁定,所以就像大家都可以生产电脑那样,只要你肯下功夫,你也有权利用自己的代码重构一套操作系统,微软、谷歌、苹果对此无权置喙。
图注:早年的CDC 6600超级计算机
接着讲历史。在Unix诞生后的这段时间里,它没有像后来的商业软件那样急功近利,留下一堆窟窿和补丁。因此,Unix在诞生后的10年里“养在深闺人未识”,在实验室进行着充分的使用和论证,这也是它后来在要求稳定性、安全性较高的企业级客户中得到推崇的主要原因。
到了1980年,Unix开始走出实验室,有数以千计的技术高手想把Unix装在家里的机器上。
此时,后知后觉的贝尔实验室开始认识到Unix的价值,但由于源代码早已外散,无法将其拢起来进行精细的商业开发,于是干脆采取对外授权的模式,研究机构使用免费,企业使用要交授权费,这有些金矿当做铜矿卖的味道。一位贝尔高级主管曾感慨,“Unix是继晶体管以后的第二个最重要发明。”但贝尔实验室错失商业发展机遇。
对于贝尔实验室来说是丧失了商业发展机遇,但对于操作系统行业乃至IT、互联网产业来说,则是敞开了发展大门。贝尔的授权也混乱不堪,源头杂乱,其中不乏浑水摸鱼者,站出来称自己是Unix的继承者,但这基本不被世人所认可,我们后面章节会讲到其中一个代表。
“幸运的时机好比市场上的交易,只要你稍有延误,它就掉价了。”培根在《论时机》中这样写到。
当时有多家大学、研究机构和公司获得了Unix授权,并由此开始了各自不同的版本演化之路。 IBM、DEC、HP和Sun因为早年的授权缘故,也有权继续进行各自的Unix版本的研发。
微软的进进出出
八十年代末,有人问比尔·盖茨怎么看待Unix与微软构成的竞争,他笑着问道:“哪个Unix?”
1979年,微软从美国电话电报公司获得授权,为英特尔处理器所开发一种Unix操作系统,由于它购买的授权无法直接让该操作系统以“Unix”为名,于是该系统命名为Xenix,可用在个人电脑及微型计算机上使用。微软并不直接把Xenix销售给终端客户,而是以OEM的形式再授权给英特尔、Tandy、施乐Altos及SCO公司。
图注: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的青春照
对于微软来说,由于需要从美国电话电报公司获得授权,因而这是一种自己难以把握其未来发展命运的操作系统,而且当时其他厂商不同的版本在搅浑这个市场,所以,盖茨在寻找机会退出这个领域。当微软和IBM达成开发OS/2操作系统的协议后,盖茨便失去了推广Xenix的兴趣。多年后的历史资料揭秘显示,微软当时脚踩多条船,除和IBM联手开发OS/2操作系统外,微软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Windows3.0系统的研发。微软不可能在三条线上同时投入精力,于是决定舍弃Xenix操作系统。
“赛车和做人一样,有时候要停,有时候要冲。”这是电视剧《极速传说》中的一句台词。
1987年,微软与SCO公司达成了一项协议,以持有后者股票25%的条件转让了Xenix的所有权。从微软接盘的SCO,将这种操作系统以最快速度移植到386电脑,成为首款支持英特尔386芯片的操作系统,抓住了市场的先机。
当时的市场格局是这样,小型机加五花八门的Unix操作系统,把持了高端的企业级用户市场,其中的代表厂商是IBM、DEC、惠普、SUN、SGI等;英特尔芯片加微软操作系统,正在全面控制个人电脑市场,其中的代表厂商包括康柏、AST、佰德等。小型机加Unix操作系统的阵营鄙视英特尔芯片加微软操作系统形成的Wintel联盟,前者认为后者简陋,而后者则认为前者是老顽固。
SCO此时扮演的角色有点像“蝙蝠”,非鸟非兽,它的运营模式是英特尔芯片加Unix操作系统,在两大阵营间翩翩飞。随着装有英特尔芯片电脑的攻城略地,SCO也跟着分到一杯羹。80年代末,有媒体称Xenix为“可能是传播最广的UNIX操作系统”。
SCO进入了其发展史上最辉煌的时期。当然这段时间,Unix的发展也进入了黄金期,1984年9月《财富》杂志称,全球范围内750所大学中80%的计算机领域的教授是Unix用户,因此当时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学生都接触过Unix,他们毕业后成为IT领域的骨干。
盖茨抛弃了Unix,但没打算抛弃这块丰饶的市场,而且SCO的成功也刺激了他:自己扔掉的一块鸡肋竟然成了这个小跟班的肥美牛排。换谁不流口水啊?有句谚语是“别让口馋的人看见你的大碗。”
Unix有个致命缺陷:从来就没有通用版存在。多年以来,由于早期混乱的授权,五花八门、不同版本的Unix遍地开花,所以为其中一个版本写的应用程序,常常要修改后才能运用到另一个上,这对于专业的程序员来说也许不是太大问题,但对技术实力较弱的用户来说,则平添了许多麻烦。
从Unix脱身而出的盖茨深知其支离破碎的弱点,他下令微软打造一款“可移植的”的操作系统——“Unix杀手”。这就是微软的Windows NT, Unix阵营将感受到它带来的巨大压力。
图注:早年的技术图书《SCO Unix概述》:封面上是一只伸出利爪的熊,进行一下发散联想,这看起来很像晚期四处兴讼的SCO的写照
强悍对手逆袭
“我不会用狗屎去污染(NT)”。Windows NT研发负责人大卫·卡特勒这样高声地嚷着,他拒绝允诺新一代的操作系统兼容已有的DOS和Windows。
原来,定下“Unix杀手”计划后,盖茨准备组织一个团队来完成这项工作。“我太想要一个可移植的操作系统了,”盖茨说,“问题不在于我们是否应该组成团队,而在于何时能组成团队去开发它。”
随后机会来了,DEC的核心工程师卡特勒因在公司坐冷板凳而萌生去意。“大多数人学会如何把一件事做得很漂亮以后,便一生一直做这个,”卡特勒一个同事评价他:“卡特勒会从自己的成功中学习。下一次,他会做得更好。所以每次,他都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卡特勒全身心地投入程序开发,而冷落了两任妻子,后来他发誓再也不会结婚,“结婚是一个错误,你只能犯两次错。”
卡特勒在程序开发上精益求精,“对可能干扰他的任何人和事,他不仅置之不理,而且还会对其进行攻击和诋毁。”因此,他与DEC公司高管们相处得很不愉快。
盖茨亲自拜会卡特勒,想让他加盟微软。初次见面,卡特勒就给盖茨一个下马威,直言不讳地称微软的代码写得很“烂”,认为盖茨当时捧在手心里的、深以为傲的DOS,在他的眼里就是一个玩具。卡特勒说只有自己才有能力开发出一个能面向未来进行网络管理、具有高可靠性的操作系统。
此时的盖茨已走过创业期,拥有海量的财富与强势的权力,耳边吹过的都是“软件神童”的悦耳之音。不过,卡特勒的刺耳之音和轻蔑态度反而坚定了盖茨聘请他的决心,盖茨向对方表示将给予充分的发展空间和自由。
励志大师戴尔·肯耐基说:“在世界上,要影响别人的惟一办法就是谈论他们的需要,并告诉他们去如何满足这些需要。”
卡特勒到微软之后,盖茨尽可能地满足他的要求,有些甚至是打破微软惯例的。譬如卡特勒不要微软原来的工程师参与他的团队,他把自己在DEC工作时的团队带了过来,其中有些是硬件工程师,是卡特勒的好友。盖茨原来不打算要,但卡特勒威胁不让他们来,自己就不来。
盖茨让步,满足了卡特勒所需要的一切。此前,控制欲极强的盖茨会亲自检查微软的大部分代码,在他刨根揭底地穷问下,程序员有时会露出破绽,这时盖茨会不留情面地痛斥,带有攻击性言语,譬如“这是有史以来最愚蠢的代码”的话会劈头盖脸地砸过去。但盖茨对卡特勒的项目则放手到几乎“放任自流”的地步。
盖茨识才的眼光和用人不疑的态度,最终得到了丰厚的回报,1993年,Windows NT完美亮相,成为微软撬动Unix市场的一把利器。卡特勒也获得了Windows NT之父的赞誉,在微软发展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罗杰·福尔克在《漫谈企业管理》中提到:“一个人只有处在最能发挥其才能的岗位上,他才会干得最好。”
盖茨自己在这一时期说过,“对我来说,跟一伙聪明的工程师一起工作,研发出产品,然后你走出去看到人们确实在使用它们,这才是更大的乐趣所在。”
在 Unix阵营开足马力贬低Windows NT之时,Windows NT却在高端市场上大步前进,攻城略地。
“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 (本章结束,本系列未完待续)
延伸阅读:没有锁进专利笼子的重大发明
1946年2月15日, 美国人认为的人类历史上的第一台计算机爱尼亚克诞生。之所以说是“美国人认为”,因为别的国家有自己的说法,譬如,英国人认为人类历史上的第一台计算机是英国人发明的、影响二战战局的巨人计算机。
我们不管他们的争论,今天就说爱尼亚克。爱尼亚克应该是三个人发明的,但主要是摩尔学院的物理学教授约翰·莫契利和当时的研究生约翰·埃克特研发的,第三个人是冯·诺依曼,对,他也是原子弹之父。
在爱尼亚克正式公布之前,诺依曼就发表了《关于离散变量自动电子计算机的草案》的论文。在这篇论文中,诺依曼首次提出了在电子计算机内部的存储器中存放程序的概念,这成为所有现代电子计算机的范式,被称为“冯·诺依曼结构”。它是在埃克特和莫契利前期工作基础上的理论升华,但论文发表时,只署了“冯·诺依曼” 作者名。
图注:冯·诺依曼
诺依曼抢人之功?看起来是有点!有后人替他解释,爱尼亚克是美国军方的项目,按照当时美国的有关保密法规,在研制期间,任何正式参与的科研人员一律不得发布任何消息,更不要说发表论文了,所以莫契利和埃克特不能发布相关信息。诺依曼虽然是曼哈顿原子弹项目的参与人员,但不是爱尼亚克项目的正式参与人员,可以发表技术论文,关键的是他想早些推动计算机技术的发展,所以署自己的名字尽快发表。
作家诺曼·麦克雷评价:“埃克特悲伤地感到,冯·诺依曼掠夺了他的胜利果实。”
“莫契利和埃克特妄图拥有计算机的专利权是不对的,我这样做是想让计算机成为共有财产,因为军队专利的保护期只有一年,自专利材料公布一年后,专利自动失效。”诺依曼这样认为。
作为原子弹之父,诺依曼显然给人类带来了一个巨大危险的阴影。但在计算机发展这件事上,他横刀夺爱,将计算机技术给公开化了,有益人类。他此举合法,不合情理,但似乎符合公理。
就像火药、指南针、造纸、印刷术成为今天全人类共同享有的文化遗产那样,计算机于是也成为了全世界今天共享的技术。
无独有偶。计算机发明后的又一个重大发明Unix,竟然也这样阴差阳错地漏过了专利防护网,为微软、苹果、Linux、安卓等后起之秀留下了足够的发展空间。
太平洋那么宽,世界那么大。再增加一家新的操作系统,市场容得下。
本文作者姜洪军,著有《极客:改变世界的创新基因》、《乔布斯和他的对手们》、《雷军: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微软王朝危机》、《中国互联网商业英雄列传》、《对话新锐CEO》等图书,开有线下讲座《创新学》。微信公众号:锐智号,邮箱:dajiang5199@163.com。
《操作系统简史》系列文章参考文献:
《天才的拓荒者:冯·诺依曼传》 作者:诺曼·麦克雷,译者:范秀华、朱朝晖,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08年
《用户驱动下的创新:世界第一台商用计算机 LEO 的奇迹》 作者:戴维·卡米纳、约翰·阿里斯、彼得·赫蒙、弗兰克·兰德, 译者:王克友、李彦文,中国标准出版社、科文(香港)出版有限公司,2001年
《沃森父子与IBM王朝》 作者:理查德·S·泰德洛,译者:赵凤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年
《硅谷热》 作者:埃弗雷特·M·罗杰斯、朱迪斯·K·拉森,译者:范国鹰、刘西汉、崔工、陈晓玲、黄方毅、张彤、高铁生,经济科学出版社,1985年
《硅谷之火(第2版)》 作者:保罗·弗赖伯格、迈克尔·斯韦因,译者:王建华,机械工业出版社, 2001年
《硅谷108将——150年来硅谷英雄史诗》 作者:大卫·卡普伦,译者:陈建成、陈信达,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
《IT创业疯魔史》 作者:杰瑞·卡普兰,译者:刘骏杰, 凤凰出版社, 2012年
《苹果传奇》 作者:Owen W. Linzmayer,译者:毛尧飞,出版社:清华大学出版社,2006年
《苹果公司兴衰内幕》 作者:吉姆·卡尔顿,译者:朱贵东、杨芳,新华出版社,1999年
《重返小王国》 作者:迈克尔·莫里茨,译者:梁卿,出版社:中信出版社,2011年
《我是沃兹》 作者:斯蒂夫·沃兹尼亚克、吉娜·史密斯,译者:贺丽琴 ,出版社: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7年
《苹果往事:开发麦金托什的非凡岁月》 作者:安迪·赫茨菲尔德,译者:洪慧芳,电子工业出版社,20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