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的一场大雨：淋出人生的小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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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的一场大雨丨文 / 中南山

这是秦楚古方第117篇原创文章

一个月前，楼下一个三轮车的喇叭高叫着：上门换窗纱，正好家里的的窗纱破了，我就叫他上来了。

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大爷，扛着一卷各种纱窗的材料，上门换。进门的时候，我也没太在意，但在他劳作的过程中，我听到他喉咙里粗重的呼吸，一开始还以为是他年老体弱，气虚加上弯腰造成的，但直到他换完了纱窗之后，我让坐下来歇息喝水的时候，却听到他更加剧烈的喘息声。

叔，你是气喘吗？是气喘。不要紧。他嘴里说的不要紧，却在喉咙里发出响亮而且剧烈的声音，典型的就是金匮要略痰饮篇里的：水鸡声，也就是青蛙在水里叫的那种声音，不太响亮，从水里闷闷地发出来。我想，大叔的感觉也许就像是困在风箱里两头受气的老鼠吧。便试着问，你是感冒之后得的病吗？

他说：哎呀，这都几十年了，那时候我还五十多岁，有一次骑自行车去到一个镇上给人换窗纱，天下瓢泼大雨，浑身上下湿成河了，回来就感冒了。后来打针吃药感冒好了，可就是一直气喘。

我说你去医院啊，这病医院可以看好的。他笑笑，那时候住过一阵子，但后来又犯了，严重的时候就吃吃药，但也断不了根。

可是你不难受吗，这样拖着也不行啊。老人看了我一眼，我顿时感到自己身上袅袅冒出来的傻气，脸微微有些发红。老人说，农村人嘛，也没多大事。就是下雨的时候憋的厉害一些，我这么大年纪了，气不来了就不来了，也没啥子的。

我心里好一阵个翻汤倒海，说大叔，我给你开几幅中药，你可以试试，反正一幅药五六块钱。他眼睛一亮，很高兴的给我叙述了病情。我又问了问，他也没啥别的毛病，就给他开了一幅射干麻黄汤，说这方子很便宜的，但你可不要小看这方子啊，这可是张仲景发明的，这次治疗新冠肺炎的方子里，就饱含着这小方子呢。。

一听说张仲景，他更加开心的笑了，说这可是医圣啊。他开心的将方子装进了口袋里，用手按了按。接着又小心翼翼的问：先生，腰椎病，医圣有方子没有？

腰椎病？你腰好好的啊？老人搓着手笑了笑，说他儿子有腰椎病，五十多岁的男人，腰疼的做不了重活。

我有些好奇，问他是干啥职业的，正值壮年怎么就得了这个病呢？他沉默了一会儿，眼圈都红了：都是我把我娃给害了——要不是我那年得了气喘病，我娃也不会会落下者病根自子，都怪我这老不死的啊。。。。

原来三十年前，老人气喘的十分严重，根本做不了重活，家里顿时没有了经济来源。“我那可怜的娃也没啥手艺，跟着人到河南矿山挖矿，我娃三十多岁一直没出过门，人也傻，在工地上有一次抱大石头，出闷力伤了腰，就落下了老毛病。

大叔，这是骨伤病，要到医院去正骨，同时要矫正脊椎。老人说，去过好几次了，但是经常复发。我心里默然，知道他们肯定没钱去大医院，只在小医院里看哪能看的好。于是，我又推荐他去专业正骨医院去矫正，五十多岁可正值壮年，现在七十多岁的老人看着也十分年轻啊！

老人摇了摇头，说我带他去过很多医院，他们用小锤子敲，能管个半年又犯了，再说我娃看好了也不行啊，我娃从小就是不正常的，他是聋哑人，要不我这么大年纪，也不会出来干活了。

着他渴望的眼神，我只好给他开了个小续命汤的方子，小续命汤是个活气血，强肝肾，祛风邪的一个方子，又在里面加了些活血化瘀的药，慢慢养着也只能起个改善作用。

这种不见人开方，真是违背辨证论治的原则，但我知道，其实开这个方子的目的，也就是起个安慰安慰的作用吧。老人连声的感谢着我这个“先生”，又扛着剩下的窗纱材料走了，我也感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满足感。

一个多月之后，我又在落下听到了换窗纱的声音，我仔细的分辨，但都不是同一个换窗纱的老人。我希望他喉咙里的青蛙已经不再了，希望“水鸡声”在他的胸膛里不再鸣响，也希望他那可怜的聋哑儿子的腰，能稍微的不疼了。

关于射干麻黄汤与小续命汤的解析，本公众号之前做过解析，再次不再啰嗦。

1、射干麻黄汤的方药解析，详情见下文

中南山，公众号：六吉堂以案说医：射干麻黄汤的升降沉浮

2、小续命汤的方药解析，请点击链接查看，在此不再详述。

中南山，公众号：六吉堂仲景轮风湿：小续命汤所治的中风痱竟然就是急发性瘫痪

其实，很多的疾病，都是外来的邪气从表入里所形成的。所以说很多感冒的病人，治疗不当，往往会形成很多后续很难缠的疾病，就比如哮喘病也好，风湿病也好，其实都是外来的湿气没有及时的排除，形成痰湿进入肺系而形成哮喘，入侵筋骨关节而形成风湿，也就造成很多的风湿和类风湿。

但如果在早发期，其实说不定用治疗外感病的汗法，将刚刚入侵皮毛的寒湿之气驱除出去就好了。这正如我们在课堂上学的《扁鹊见齐桓公》一文中所述，病往往都是由浅入深，由表及里，由皮毛至肌腠，至筋骨，直至病入膏肓而不治。

扁鹊之所见齐桓公，是达官贵人，因为病小而忽视，而更多的普通人，更多的时候也因为生计等多方面的原因，导致病小而不治，尤其是老一辈人能抗就抗的理念，往往一进医院就成了不治的大病。这不能不说是人类亘古以来的的一种悲哀，就如同伤寒论开篇序言中所说：

怪当今居世之士，曾不留神医药，精究方术，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以养其生。但竞逐荣势，企踵权豪，孜孜汲汲，惟名利是务，崇饰其末，忽弃其本，华其外而悴其内。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卒然遭邪风之气，婴非常之疾，患及祸至，而方震栗;降志屈节，钦望巫祝，告穷归天，束手受败。赍百年之寿命，持至贵之重器，委付凡医，恣其所措。咄嗟呜呼!厥身已毙，神明消灭，变为异物，幽潜重泉，徒为啼泣。痛夫!举世昏迷，莫能觉悟，不惜其命。若是轻生，彼何荣势之云哉?而进不能爱人知人，退不能爱身知己，遇灾值祸，身居厄地，蒙蒙昧昧，憃若游魂。哀乎!趋世之士，驰竞浮华，不固根本，忘躯徇物，危若冰谷，至于是也!

西汉至今，已几千年矣，但作为人的羁旅牵绊，并没有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减轻，我们普通人所能做的，或许就如同这个假期，定期给自己放个假，给奔波的生命稍稍的按一下暂停键，让身得休，生得其养，进而爱知人，退而爱身知己，如此方不失为人之根本。

最后引用莫言的一个推文：快乐的秘诀，就是假期还没有完。学会给自己放假，人就拥有了快乐的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