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写作的主题思想、素材积累、文字风格这3个层面深度解读《汪曾祺的写作课》的文学价值
《汪曾祺的写作课》这部文学作品,是2020年9月经王兰颖编辑策划选题,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一部汇编作品。
作者汪曾祺,祖籍徽州,生于江苏高邮,中国当代著名作家,散文家、戏剧家、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被誉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
这部作品主要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主要选录了汪曾祺先生的一些阅读作品,以及汪曾祺先生对读书的见地与感受;
第二部分主要选录了汪曾祺先生对于写作技巧的一些精华与分享;
第三部分主要是选录了汪曾祺先生本人与创作两者关系的一些随谈。
这部作品是文学大师汪曾祺先生毕生阅读心得与创作经验,无论是对当代作者还是文学爱好读者,都非常有借鉴与启示寓意。
同时,本书还特别收录了汪曾祺先生的代表小说作品《受戒》,是一本值得放在床头枕边时常翻阅的文学作品,也是文学创作者可以提升创作技巧不可或缺的法则。
汪曾祺先生笔下的作品与同时代的作家相比,风格朴素,生活化,读后却能击中人心最柔软的地方,他擅于在平淡如水的生活里发现生活的欢喜与乐趣,发现最真实的人间烟火,特别是2020年,在疫情之下,读一读汪老先生的作品,你会发现,原来小人物也可以很“不凡”,看似细细碎碎的生活小事,原来也可以妙趣横生。
汪老先生在逝世前曾说:
“我希望我的作品能有益于世道人心,我希望使人的感情得到滋润,让人觉得生活是美好的,人,是美的,有诗意的。”
在汪曾祺先生,这个可爱的老头诞辰的100周年,我也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让更多读者阅读到他笔下这些生机勃勃的文字,认识到这么一位充满烟火味,又特别有趣的作家。
我相信,在疫情尚未结束的飘摇不定中,我们可以阅读汪曾祺先生的文字,来抚慰内心的伤痛,重燃对人间烟火的热爱,在这前途未知的世间热气腾腾的活着。
所以,今天,我将以一名创作者的视角,从写作的主题思想、素材积累、文字风格这3个层面,来深度解读一下这部还不为大多数人知的文学作品。
l 主题思想:没有主题,作品就无法连贯
l 素材积累:养成写作的习惯,时时刻刻观察生活
l 文字风格: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阅读与自己气质相近的书
主题思想:没有主题,作品就无法连贯
有作家、评论家,问汪曾祺先生,小说里最重要的是什么?先生回答,最重要的是思想。为什么是思想呢?当然不是理论书上所说的思想性与艺术性,也不是政治思想。这个思想是作者本身的思想,不是别人的思想,也不是从哪本经典里引申出来的思想。
而是作家自己对生活的看法,独特的思索与独特的感受。
我们接触到的每一个生活片段,有所触动,这就是创作的最初灵感,但我们对生活的思索与理解不是一次就可以完成的,要经过反复思考,一次比一次更加深入地思索,才能将生活片段本身挖掘得更加深刻,更有意义。
汪曾祺先生说:“一个作家和普通人的不同,无非是看得更深一点,想得更多一点。”
任何文字作品,都离不开生活,都需要“从生活出发”。
但有了丰富的生活,不等于可以写作品,重要的是,你对这段生活经过比较长的酝酿和积累,酝酿与积累,其实就是思索的过程。
为什么,我们需要时间沉淀,来反复思索?
汪曾祺先生说:“有的人生活很丰富,但他并没有成为一个作家。”
有一段趣事是这样的,汪老先生在内蒙认识一同志,这位同志生活非常丰富,在抗日战争时期打过游击战,从内蒙到新疆拉过骆驼,且见多识广,且能说很多关于大草原的故事,可他就是不会写作。为什么不会呢?
先生解释道,因为此人不善于思索。
这启示当代创作者,要想写出一篇作品,首先要能对自己所接触的生活经过长时间的思索。
汪曾祺先生自己创作《受戒》,写的是四十三年前的一个梦,那篇小说所描述的生活,也是他本人在四十三前所接触的,为什么隔了这么长的时间?
因为反复思索,才能更加清楚地认识到所接触的生活的意义。
就像闻一多先生说的那样:
“当你们写作欲望冲动很强的时候,最好不要写,让他冷却一下。”
所谓冷却一下,就是放一放,思索一下,再思索一下。
所以提笔写作之前,最好需要反复思考一下,不能匆匆忙忙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写作者创作,切忌陷入自嗨里,也就是汪曾祺先生说的:“跟思想主题有关系的就是作家的使命感、社会责任感、或者作品的社会功能。没有社会功能,他的小说激发什么?我是意识到作家的社会责任感的。”
你笔下的作品,总会影响读者的情绪,也会传递你的情绪价值,要么是积极的,要么是消极的,如果你的作品能够让读者觉得活着很美好,人生充满意义,我相信,这便是最好的正能量。
加缪说,任何小说,都是“形式化了的哲学。”
我们不难发现:
好的作品总有一定的哲学意味,只不过是层次深浅不一样,但作者,一定要有自己独特的思想,如果一个作者想要有自己独特的风格,首先得有独特的思想。
素材积累:养成写作的习惯,时时刻刻观察生活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文学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文学是反映生活的,所以作者必须有深厚的生活基础。
汪曾祺先生创作小说的资历还是蛮深的,1940年,他就发表小说了,解放以前,出过个人集子,但后来也中断过,解放后,他从事过很长的编辑工作,编过《北京文艺》,编过《说说唱唱》,也编过《民间文学》。到了六十年代初,才偶尔写几篇小说,之后一直没写,写剧本去了,前前后后中断过二十多年。
直到1979年,在北京的朋友林斤澜,邓友梅的鼓励下,又开始了创作。
但汪曾祺先生说:“我还是认为文学必须反映生活,必须从生活出发。”
想要自由创作,就要真正理解,什么是真正的创作自由?也就是一个作家对生活要非常熟悉,熟悉到可以随心所欲,可以挥洒自如,才是真正的创作自由。
所以,作家当熟悉各种生活,体验生活,如果你把自己关起来,闭门造车,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关心时势,不关心众生百态,怎么写出贴近生活,有温度的作品。
我自己在教故事创作的时候,有很多作者也跟我反馈,我真的没有灵感,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下笔?
其实,写作究其本质,纵然你掌握了再娴熟的技巧,但你依旧需要去体验生活,去观察生活,去记录自己对生活的触动。
创作的灵感、内容来自哪里?就像宋代理学家朱熹说的:“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到底从哪里来?汪曾祺先生说:“是你看了生活以后有感,有所动,有了些想法的结果。可能你的这些想法还是朦胧的,但是真切的、真实的。这一点很重要。”
就像汪老先生之所以能够创作出《受戒》这篇小说,是源于他在避难期间,看见的那些和尚,那些村姑,让他感觉到他们的感情是纯洁的、高贵的、健康的,比他自己生活圈里的人,还要优美,于是,他就把自己对生活的看法通过小说创作这样的形式表达了出来。
无论是创作哪一类作品,都离不开生活,一是对生活的积累,二是长时期的对生活进行思考。
就像先生说的那样:
“一个作家发现生活里的某种现象,有所触动,感受到其中某种意义,便会储存在记忆里,可以作为想象的种籽。”
所以,注重对生活的积累,体验生活,对生活反复思索很重要。
除此之外,也要注重对书籍阅读的积累,相信开卷有益,汪曾祺先生说,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或者是有志青年,应该博览群书,但是可以有所侧重,有所偏爱。
在阅读方面,汪曾祺先生不仅阅读经典作品,也会阅读杂书,他谈到自己读书很杂,毫无系统,也没有什么目的,随手抓起一本就看,觉得没有意思,便丢开。
他的《书到用时》这篇作品谈到:
“很多人也像我一样,对于人物、典故能用,但是出处和意义不明白,记不住。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样读书实在是把时间白白地浪费了。”
先生说,喜欢的书,要时常翻阅,不仅仅只是引用,也要理解其中的意义。
为什么要读书?是为了写作。
引用朱光潜先生说的就是:“为了写作而读书,比平常地读书的理解、记忆要深刻,这是非常正确的经验之谈。即便是写写随笔、笔记,也比空过了强。”
与创作者而言,用输出来倒逼自己输入,是一种非常好的刻意练习。
文字风格: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
阅读与自己气质相近的书
中国有句古话是这么说的:“文如其人。”
所以说,作者的文字风格与作者的气质是离不开的。就像杜甫写不出李白的飘逸,李白也不能为杜甫沉郁。苏东坡的词唱“大江东去”,但柳永词唱“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中国的词,分为豪放与婉约。其他文体也可以分成自己的风格。
汪曾祺先生说:“一个作家读很多书,但真正影响到他的风格的,往往只有不多的作家,不多的作品。”
有人问汪曾祺先生,受哪些作家影响比较深,先生想了想说:
古人里是归有光,中国现代作家是鲁迅、沈从文、废名、外国作家是契诃夫和阿左林。
汪曾祺先生生生自一个地主家庭,祖父是清朝末科的拔贡,从拔贡之后,就“废科举,改学堂”,有一年暑假,汪曾祺先生的祖父一开心,就教他《论语》的“孟之反不乏其功”,这一段带小说色彩的文章对先生的品德的成长产生了影响,而他的父亲则是个充满艺术气质的人,会画画、刻图章,拉胡琴,摆弄各种乐器,好的家庭氛围,也熏陶了汪曾祺先生。
直到1938年,先生一家去乡下避难,住在一个小庙,也就是小说《受戒》的所写的庵子,那段时间,除了备考大学的教科书数理化,汪曾祺先生只带了两本作品,一本是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一本是《沈从文选集》,他反反复复阅读这2本书,对自己影响极大。
1939年,汪曾祺先生考入西南联大的中国文学系,成了沈从文先生的学生,也成为了朱自清、闻一多先生的学生。
想让自己作品形成自己独特风格,定是需要汲取各种精华的,无论是环境的熏陶,还是学习的方式,以及对生活的观察。
就像先生说的,要重视文字,重视文字语言的表达,他说:“一个人的文化修养越高,他的语言所传达的信息就会更多。”
就好像,毛主席写给柳亚子的诗“落花时节读华章”,“落花时节”不仅仅只是落花的时节,更是从杜甫《江南逢李龟年》里化用出来的。
杜甫原诗说的是,“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落花时节”就包含了久别重逢的意思。
“语言要有暗示性,就是要使读者感受到了字面上没有写出来的东西,即所谓的言外之意,玄外之音。”
不得不说,汪曾祺先生对文字的理解很是准确,透彻。
要相信自己的风格,就要重视文字语言,文学语言不是像砌墙一样,一块砖一块砖叠在一起,而是像树一样,长在一起,枝干之间,汁液流转,一枝动,百树摇。
语言之美,不仅仅在于字,更在于字与字,句与句之间的关系,互相映带,互相顾盼。
引用先生的观点就是:
“一个作家要形成自己的风格大体要经过三个阶段:一、摹仿;二、摆脱;三、自成一家。初学写作者,无一例外,要经过摹仿的阶段。”
但一个人也不能总是一个风格,风格可以因写作的题材不同而有所差别。
作为年轻人,生活要丰富一些,如先生说的:“我甚至相信,一个真正能欣赏齐白石和柴可夫斯基的青年,不会成为一个打枪分子。”
我们历经创伤,但仍要生活快乐。
04 写在最后
汪曾祺先生说:
“一个作家,有责任给予人们一份快乐。我相信我的作品是健康的,是引人向上的,可以增加人对于生活的信心,这至少是我的希望。”
世人都道他的文章轻松,洒脱,殊不知他对文章的认真与执着。
汪曾祺先生的笔下,一草一木,皆有光,每当日子过得倦怠,不妨扎进汪曾祺先生的作品里,沉浸在对世间万物的热爱里。
在作品《做饭》一文里,汪曾祺先生写:
“到了一个新地方,有人爱逛百货公司,有人爱逛书店,我宁可去逛逛菜市场。看看生鸡活鸭、新鲜水灵的瓜菜、彤红的辣椒,热热闹闹,挨挨挤挤,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
我想,生活从来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得有滋有味,我想,才是诗意,把每一个苦难的日子,都当作是对自己最好的滋养,我想,才是,生活的智者。
且让我们,在这个珍贵的人世间,爱着点什么。
汪曾祺先生最令人欢喜的,应该是一颗看淡世事沧桑,内心却热爱着生活的朴素,他说,爱,是一件非专业的事,不是本事,不是能力,是花木那样的生长,有一份对光阴和季节的钟情与执着。一定,要爱着点什么,它让我们变得坚韧,宽容、充盈。
虽然这位可爱的老头,在1997年,离开了我们,但他是当代作家中的“常青树。”
文坛上,喜欢汪曾祺文字的人也很多。
贾平凹说:“汪是一文狐,修炼成老精。”
梁文道说:“像一碗白粥,熬得更好。”
沈从文说:“最可爱还是态度,‘宠辱不惊’!”
读汪曾祺,喧闹的心静下来,生活的滋味透过一字一句溢出来,常常感慨,偶尔口水横流,也会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他的文字很平凡,却很温暖。
他的文字很细微,却有力量。
他把世上最朴实的人间烟火,烙在纸上,让我们遇见真情,发现美好。
他淡然从容、闲适乐观的心性,也深深地感染着一代又一代人。
2020正值汪曾祺诞辰100周年,谨以此文,致敬先生,与君共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