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住着个小豆豆
从小顽皮乖张的小豆豆黑柳彻子(满岛光 饰),即使长大后也搞不清究竟想做些什么。因为受了木偶剧的影响,她决定成为一个会讲故事的人,于是便参加了NHK的招聘。20世纪50年代,电视开始走入日本社会。如同一张白纸的小豆豆最终被幸运之神眷顾,成为了NHK的一名员工。起初她格格不入,仿佛那里都不需要她,好在她那独特的声音终于邂逅了合适的角色,令彻子的脸上再展笑颜。不久他们迎来了电视的黄金年代,工作中彻子结识了渥美清(中村狮童 饰)、坂本久(锦户亮 饰)、向田邦子(米姆拉 饰)、泽村贞子(岸本加世子 饰)、森繁久弥(吉田钢太郎 饰)等在日本影视界留下重要印记的人物,懵懵懂懂的小豆豆也渐渐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本片根据日本著名主持人黑柳彻子的人生经历改编,主要参考了黑柳的著作《小豆豆频道》。
—— 豆瓣电影 《小豆豆电视台》
我的名字是黑柳彻子,我的妈妈叫我豆豆,或许大多数的人知道我,都是从《窗边的小豆豆》,是啦,我就是那个好奇心爆棚、总也坐不住的小孩,老师讲课的时候我正专心地和窗外的燕子聊天,“你在干嘛呀?”。我幸运地转学去了巴学园,在宽松自由的环境里愉快地长成了一个大人。
但后来的故事,可能你们就不一定听过了吧?我尝试了很多不同的事情(厨师、绘画、音乐,甚至骑马)都无疾而终,最后竟然稀里糊涂地进入了电视台。哈,我还以为是我过人的天赋终于被发掘了,结果招聘我的老师一脸严肃地告诉我:“我们把你招进来是因为你一无是处,我们电视本来就是一个新兴的行业,我们需要一张白纸来看看可以把你塑造成什么。”
没想到,我就这样一直在电视台工作了50年,变化实在太大啦!以前的电视剧都是直播的,经常容易发生现场事故。有一次我们拍一个场景需要一位演员从门外走进来,结果那门板却“啪”一下倒在了他的头上,所有的观众人民都听到了这巨大的响声!可是这个男演员可厉害啦,愣了两秒,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进来,继续说台词,直到下一个场景切换他才“咚”一下瘫在沙发里,一堆后勤人员冲上来看他脑门上的伤口呢:)现在的你们,一定难以想像这一切吧?
我想给你们讲讲我的好朋友,向阳邦子小姐。她是个著名的作家/编剧,长得非常漂亮,讲话轻声细语的,温柔极啦!我和她熟识之后,每天都会去她家报道,不是夸张,真的每天都去。有时候她正在忙着写作,我就趴在沙发上逗猫,发呆,或者自言自语。
我从小就是个话痨,做了电视这行之后更加严重,讲话又快又密,一讲起什么就高兴地停不下来。可是向阳小姐并不会觉得我很啰嗦,还觉得我讲的东西很有趣。我和她讲起我认识动物园的一只河马,她生了一只小河马,我刚去的时候,她还防范地不让我见她,于是我就大声地喊:“是我呀!我是你的好朋友小豆豆呀!”她这才认出我来,把她的孩子一拱一拱,拱到前面让我认识呢。
于是向阳小姐笑得像春天漾起波纹的湖水一样,“彻子啊,我真想写一个关于你老了的故事。你老了之后,一定会变成一个不大像日本人的,特别有趣的老太太。”
我现在仍然记得向阳小姐家的电话答录机,我有点喜欢它,又有点不喜欢它。虽然它非常有趣,可是每次录音的时间都太短了,我有一次连录了9段都没讲完我要讲的话!而且身边的硬币用光了,我只好又跑到向阳小姐家里和她当面去说。
我和向阳小姐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在答录机上,我兴高采烈地讲着,“哇,真好啊,你去台湾旅行,我正要去纽约旅行呢!如果我碰到你说过的那种黑色的,黏乎乎的,有点好吃又有点难吃的东西,我就买回来给你吧!”
可是那一次去台湾,向阳小姐遇到了空难,再也没有回来。
和我一起同期进电视台的,有一位土里土气,脾气很急喜欢乱骂人的男生,渥美清先生。后来的40年,我都叫他哥哥。
后来我慢慢知道,他从乡下的地方过来,碰到什么不懂的事情才假装生气,好像大喊一声“你这个混蛋啊!”可以让自己不那么心虚。可是当时的我并不明白,还十分正义地甩了一本《小王子》给他,凶巴巴地说:“有空多读读书吧!不是只有混蛋这一种说话方式的!”
我们刚开始工作的时候都很穷的,在电视台边上的餐馆吃饭,点的北京烤鸭只有面皮卷大葱蘸酱,因为买不起鸭肉。哥哥说,等到他发达那一天,一定请我吃烤鸭吃到撑。
哥哥说的话,他从来都是认真兑现了的。
我和哥哥之间的羁绊,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这么多年,只有他一直似笑非笑地叫我大小姐,嘴里说着,“真好啊,大小姐你总是那么的精神!”我们过新年的时候,我总会陪他一起去看他出演的电影,满场观众哈哈大笑,我们看过那么多遍,一样跟着哈哈大笑。哥哥一直都是我记忆里的样子,平凡的,风趣的,爽朗的。他一贫如洗的时候是这样子,大红大紫的时候是这样子,身患生病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啊,全世界大概只有我这样迟钝的人,看不出他身患生病吧,以至于我想起最后见他的面,都还记得他是很平常一样精精神神的样子,念了一段《小王子》里的台词给我听:
“我会住在其中一颗星星上面,在某一颗星星上微笑着,每当夜晚你仰望星空之时,所有星星都在微笑眨眼。于是只有你,可以看到颗最爱笑的星星。”
如果你看着星星的时候感到悲伤,那是因为你很高兴和我相识。
啊对了,还有比我大20岁的前辈,森繁久弥先生。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有名的电视明星啦,身后跟着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女子,从一辆黑色轿车里帅气地走出来。
没想到他经过我这个小豆丁的时候,却拿伞柄戳了戳我的裙子,坏笑着问我,“哟,来一发吗?”
真是个色色的中年大叔啊!
后来我们合作了太多次,夫妻角色也饰演过,领导和下属也饰演过,电视台25周年庆的时候,我们还演了个即兴小短剧,假装自己已经到了50周年庆的现场,他贴着乱糟糟的假发假胡子,在台上没讲了几句,就忘记台词了,还老不正经地说“我……我要小便呀!”急得现场导演在台下直摆手。
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我已经70岁,他已经90岁了。我还是喜欢穿桃红色的小洋装,扎着独一无二的洋葱头发型,小步地从电视台走出来。
一辆黑色轿车在我面前停下,摇下车窗,森繁先生苍老却依然帅气的脸慢慢显现出来。他咧着嘴角问我,“哟,来一发吗?”
我被他逗笑了,拍拍他扶在窗边的手,像哄小孩一样哄他,“下次,下次吧。”
他扮出委屈地模样,“每次都说下次,不知道有没有下次啦。”
我笑眯眯地转身走开的时候,并没有想到,真的没有下次啦。
我活到83岁的时候,偶尔会觉得寂寞。偶尔想起森繁先生最后一次来上我的节目时,无意流露出的悲伤,“好多老朋友都已经走啦,总觉得他们在召唤着我呢……”
可是更多的时候,我愿意快快乐乐,精精神神地活着。就好像你们一直认识的我一样。我还记得有一次我问向阳小姐:
“祸福相依是什么意思?”
“恩,就好像人生是两条绳子,一条是幸福的,一条是痛苦的,交缠在一起贯穿一生。”
“没有人能够只拥有一条绳子吗?”
“恩。”
她顿了一下,眼睛里慢慢涌上温柔的笑意,“可是如果是你的话,或许可以只拥有一条幸福的绳子呢!”
我想也是,我的一生,或许太幸福了。这样的一无是处的我,却有幸一直保持了我一无是处的样子,还有幸和你们结识,被你们喜欢。
所以我想要继续自由自在地生活一阵子,如果有一天死神来临,我也会开心地拍着手笑起来,像是要去参加一个老友的聚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