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季子白盘：第一次看懂青铜器上的文字

虢季子白盘，中华人民共和国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西周时期盛水器，晚清时期出土于宝鸡，现收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是镇馆之宝。

盘形制奇特，似一大浴缸，为圆角长方形，四曲尺形足，口大底小，略呈放射形，使器物避免了粗笨感。四壁各有两只衔环兽首耳，口沿饰一圈窃曲纹，下为波带纹。

盘内底部有铭文111字，讲述虢国的子白奉命出战，荣立战功，周王为其设宴庆功，并赐弓马之物，虢季子白因而作盘以为纪念。铭文语言洗练，字体端庄，是金文中的书家法本。

虽然虢季子白盘的外观很容易欣赏，但它里面的铭文并不好认，所以咸鱼老师来给大家翻译翻译。

01.

释文：隹十又二年，正月初吉丁亥，虢季子白乍宝盘 。不显子白，壮武于戎工，

翻译：十二年，正月，丁亥日，月相初吉，虢季子白制作了宝盘。显赫的子白，在军事行动中勇武有为。

隹，通唯，句首语气词。

十，金文的写法是一竖，中间加个小疙瘩，后来这疙瘩演变成了横。

又，就是手的象形。

二年，这两个字连一起了，上面两横是二，下面是年。

年的造字逻辑是，一个人背着一个禾，本义是丰收的年景，后来成为时间概念。

正，这字还挺好认的。

月，月亮的象形。

初，左边是衣服的象形，右边是刀。

吉，上面的士是武器，下面的口是容器，收起武器就是吉祥。

初吉，农历初一到初八，也就是上弦月之前属于初吉。

丁，金文里就是一个疙瘩，它本来是钉子的俯视图，本义是钉子。

亥，地支的最后一位，字形像豕，或许也是猪的象形。

虢，右边画了只老虎，左边是两个爪子的特写。这个字的本义是老虎抓画留下的痕迹，后用作地名，周朝有东、南、西、北四个虢国。

虢季子白，理解为人名即可。

白，这个长得像瓜子的字是白。

白本是大拇指指甲盖的象形，后因同音，被借去表示白色。

至于白的本义，其实就是竖大拇指，后由伯、擘表达，这两个字都有老大、牛人的意思。

乍，通作。

宝盘，繁体作寶盤，还是挺像的。

不，通丕。

显，繁体作顯，还是挺像的。

丕显，大大地彰显。

子白，即虢季子白。

壮，这里的字型像是由+爿，不是标准写法，学者们结合前后文，认为是“壮”字。

武，止戈为武，上面戈，下面止。

不过武的本义不是什么制止暴力，而是扛着武器上路，止是脚掌的象形。

02.

释文：经维四方。搏伐猃狁，于洛之阳。折首五百，执讯五十，是以先行。桓桓子白，献

翻译：经营着天下四方。进击征伐猃狁，到达洛水之北，斩获首级五百，俘虏敌人五十，成为全军的先驱。威武的子白，

维，这个维字，比今天的维字多一个手。

四，这个四直接写了四横。

搏，《说文解字》上的解释是“从手尃聲”，但这里的搏，左边不是手，是一支箭。

无论是手还是箭，都可以用于搏斗，古文字里经常有改动偏旁的状况，下文还会碰到。

猃狁，这俩字不好认，认出来也不明白。

所谓猃狁，是和周并存的一个族群，金文中常有和他们打仗的记载。☺

洛，左边是水，右边是各。

之，如果认识之的异体字㞢，或者见过它的小篆，这字不难认。

之和止相近，本来都是脚掌的象形，所以之在古文里有“到、去”的意思。

折，右边是一把斧头，左边是断开的两根草。

首，上面是头发，下面是眼睛，算是人脑袋。

五百，合体字，上面是五，下面是百。

执，左边是一个双手被绑的人，右边是绑人刑具的特写。

讯，这是款异体字，基本等于口+夋+系。

五十，合体字，上面五、下面十。

以，小篆里以的字形差不多就是这样，所以以有两款异体字写作㠯、㕥，造字逻辑有争议。

光，造字本义是火在人上，一个人顶着闪闪发光的脑袋，想象一下神话里那些带圣光的人物吧。

行，画了个十字路口。

桓，从字形来看，左边是走，右边是循环往复的迷宫，仿佛在说这地走不完。

联系前后文，这字该是大的意思，学者们觉得可以释作字形相近的“桓”。

桓底下有两横，表示重复，即桓桓。

献，繁体作獻，右边是一条犬，左上是被绑的犬，左下是一个鬲（lì），一种炊具，所以献字本义是祭祀用的狗肉。

03.

释文：（献）聝（guó）于王，王孔加子白义。王各周庙，宣榭爰飨。王曰：“白父，孔显又光。”王赐

翻译：割下敌人左耳献给了王，王非常赞赏子白的威仪。王先去太庙和祖先沟通，然后在宣榭大宴群臣。王说：“白父，你的功劳显赫，无比荣耀。”

聝，这个字看字形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左边是一个耳朵，右边是一个武器戈，这字的本义就是两军交战，割了敌人的左耳记军功。

孔，孔字是在子的右上角加一段弧线，有学者认为，这是小孩子吃奶的象形。

因为小孩子吃奶很有力，所以孔有孔武有力的意思，引申为大、非常。

加，力和口，力是手筋的象形。

加在文中通嘉，赞赏的意思。

义，繁体作義，上面是羊头，下面是我，我本是武器的象形。

义在文中通仪，仪表、威仪的意思。

各，通格，感通。

庙，繁体作廟，还是挺像的。

榭，金文中不是木字旁，而是广字旁，反正都是房子，两个偏旁都有道理。

底下的射是手拿弓箭的样子，是个声旁。

宣榭，古代建筑于土台上的厅堂，为讲武临观之所。

爰，上下各一只手，中间一个于，于是的意思。

飨（xiǎng），繁体作饗。

金文里，“鄉（乡）”和“饗”是一个字，它画的场景是，左右各一人，中间一个饭碗，两人相对而食。

之后，这个字有了乡亲和集体宴饮的引申义，分化成乡和飨两个字。

父，手拿石斧的样子。

父可以作成年男子的美称，这里的白父，就是这种用法。

显，这个字不好解释，有学者释作显。

又，通有。

光，和上一个光相比，头上的火比较好认，底下的人有点难认。

赐，逆时针转九十度，这个字并不难认。

04.

释文：（王赐）乘马，是用左王；赐用弓，彤矢其央。赐用戉，用政蛮方。子子孙孙，万年无疆。

翻译：王赐给子白配有四马的战车，希望他好好辅佐自己。王赐给他弓，中间佩有朱红色的箭。王赐给他大钺，用来征伐蛮夷。（子白作器以使）子子孙孙万年永远地使用。

乘，下面是木，上面是大字型的人，就是人爬上树。

左，画了只左手，下面还有个工，也就是尺子的象形。

对一般习惯用右手的人来说，左手是用来打辅助的，所以左有辅佐的意思，早期左、佐是一个字。

弓，这是个象形字，但没有画弓弦。

彤，tóng，彩色装饰。

彤矢，朱漆箭，古代天子用以赐有功诸侯大臣。

其，上面是簸箕的象形，下面是一个底座。

其是箕的本字，后多用作代词。

央，冂里有一个大字型的人，轴对称字形的字，表中央。

这里多了一点，这种情况不常见，不确定有什么用意。

戉，yuè，一种武器。

政，右边的反文旁就是手拿棍子。

政在这里通征。

蛮，繁体作蠻。

从字形来看，这里是䜌，但联系前后文，这里该是蛮夷的意思，所以学者释为形近的蛮。

万，繁体作萬，蝎子的象形，上面还顶着两个大钳子。

至于蝎子为什么能表示数量众多，有人说是因为蝎子群居，有人说是因为被蝎子咬后有万处都痒的感觉。

无，这个字本是舞字，就是一个人拎着两串东西跳舞的样子。

后来，这个字形被借去表示無，要表达舞，只得在下面再画两只脚。

以上是对虢季子白盘铭铭文的简单释读，如果你坚持到这了，那恭喜你，下次再在博物馆里看到这件国宝，你就可以艰难轻松识读了……

文字 | 乘马咸鱼癸

排版 | 用弓张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