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厍汇茶馆 | 水乡的茶馆,老底子是“灵事面”的场所

文 | 双溪

水乡的茶馆,老底子是“灵事面”的场所。

2007年的初秋,为寻访我的老师徐曼青在马厍汇的老宅,我一个人骑了自行车,沿路探问,第一次来到了马厍汇。踏上小街,便循集镇上的茶馆而去。

放眼沿河的街区:店家屋檐下的石棉瓦、玻璃钢雨棚,当街房对房拉起的油布、塑料布遮阳篷,还有守在菜摊的村媪,挤在街头的人群,热闹的早市,逼仄的街景,是马厍汇集镇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

路过一爿叮叮当当的打铁店,一张放在店门口街沿石外的茶桌,犹如茶馆的立体广告——马厍汇的茶馆到了。

茶馆门外的茶桌旧称“头台”。当年,我老家东栅的“复聚顺”茶馆,就是这般场面。茶馆的“头台”,是喫茶时顺便捎卖鲜菜,老豆,鸡蛋等农副产品的茶客专座。

两个店面平房的茶馆,人气蛮足。门口除了那张“头台”茶桌外,还有一个菜摊。守摊的茶客边喝茶,边照看菜筐上那只一切为二的大冬瓜。冬瓜的切口,看上去很新鲜。杆秤、瓜刀,放在一旁。那茶客一副笃悠悠的神态,不清楚他的摊位是否开张。

走近这菜摊,我发现菜筐边还有两只菜甏。这让我喜出望外!待见一只甏口盖了块褐色粗布,上面压了一只瓷盆。盆子里放了一个大头菜——这是我多年寻找的场景。

自我写了《真想吃片大头菜》、《阿妈,大头菜要啦》及《十爿茶馆八方客》等有涉大头菜的小文后,就想拍一张茶馆“头台”边,茶客捎卖大头菜的照片。眼见如愿以偿,我打开照相机镜头,对准“头台”。快门轻轻一响时,那陪伴冬瓜、大头菜的茶客,仍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而坐在“头台”的茶客,手指间夹着香烟,一张笑嘻嘻的脸,还有他放在桌子上的一把长豇豆,一只菜瓜,一起曝光在了我相机的记事卡中。

梦寐已久的老茶馆“头台”场景,终于在马厍汇的茶馆定格,我情不自禁哑然一笑。

走进茶馆,这里可谓座无虚席。一张桌,一张桌,各自讲张的茶客,憨厚随和,看样子都是近乡的农夫。也许在凌晨四五点钟,甚至更早,他们就踏着田畈的露水,沿机耕路“出街廊”(上街)了。

喫早茶,是水乡农夫传统习俗。一壶茶,一开接一开地喝。然而,他们只是“皮包水”的份,断无城里茶客还有“水包皮”(汰浴)的福。若是手头有零钱,他们会买两只粢米团子,一顿早饭也便完事,于是,就要回乡去一天的劳作了。

徐曼青老师在集镇上颇有名气,向茶客一打听,就得知老师的家在小集镇东头的徐家门。

离店时,我随手拍了两张茶馆场景照片,那些茶客,也成了茶馆画面中的写意人。墙上的两幅字框吸引了我。《涛》、《云晖玉宇》,墨迹老道。看落款“鸳湖玉溪”、“玉溪里人”(马厍旧称玉溪),真乃“水气”十足。

我在摄取这两框镜片时,心想,这家乡间茶馆,竟与嘉兴·鸳湖、马厍·玉溪的文化气息相伴,淳朴而雅兴。曾经走出了龚宝铨、方於笥、张绍忠等如雷贯耳名人的集镇上,茶馆装点些文化元素,应该是业主的经营修养。

茶馆里没有老虎灶,那是乡间的热水瓶泡开水生意,没当年东栅镇上需求的人多。而久违的茶壶架,令我少见多怪了,它张扬着老茶馆的陈式。特别是三只白铁皮盘中的茶叶小罐,有点年份。

那是老早茶馆伙计——“撒开水”的一桩事体:落市后,除了清洗茶具,还要将“一开(壶)茶”用量的红茶、绿茶、茶沫,分装到铁皮小罐里。以便来日茶客点品,揭开密封小盖,向茶壶里一倒,方便又利索。这个茶馆的经营细节,也许是水乡茶馆历史的最后守望。就像茶壶架上有了寄放的茶瓶一样,店家茶壶正被自带茶瓶取代。

一个年纪不大,胖乎乎的茶客,要我为他一个人拍一张照片。我举起照相机取景的瞬间,他竟然一直走到镜头前。我打开显示屏,与他一起分享马厍汇茶馆里一位茶客,手捏紫砂茶壶,眯花眼笑的大头照。

带着茶馆里的开心,我推车走向徐家门的脚步,轻松,欢快,充满了一睹徐老师家老宅的期待。

我一直记得马厍汇茶馆里的两幅墨迹。近来,向秀洲区“书协”老主席李惠忠一打听,竟然就是他十廿前书写的。真是无巧不成书。每天网上“见面”的李先生,在十多年前,我们就在马厍汇的茶馆“相聚”了。

今春,我再访马厍汇。集镇在拆迁中,打铁店还在。而那家茶馆已影迹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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