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高兴主题征文推送:《我和高兴》(4)
拾破烂?我可是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行业,甚至作想也没有作想过。事后琢磨,虽然我在西安三十多年了,每天都要见城里有拉着架子车或骑着三轮车拾破烂的人,也曾招呼着拾破烂人来家收过旧书刊报纸,但我怎么就没有在脑子里想过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来拾破烂,拾破烂能顾住吃喝吗,白天转街晚上又睡在哪儿呢?城市人,也包括我和我的家人,得意我们的卫生间是修饰得多么豪华漂亮,豪华漂亮地修饰卫生间认为是先进的时尚的文明的,可城市如人一样,吃喝进多少,就得屙尿出多少,可我们对于这个城市的有关排泄清理的职业行当为什么从来视而不见,见而不理,麻木不仁呢?这就象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呼吸着却从不觉得自己在呼吸一样吗?我也时常在鼓呼着要有感恩的意识,可平日里感动我们的往往是那类雷锋式的好人好事,怎么就忘记了天上的太阳,地上的清水?
那天,我们谈论就尽是有关拾破烂的事,而且,他的拾破烂的经历似乎成了他考察了解西安和来西安打工的过程,他见我惊讶的神色越发得意洋洋,盘脚搭手坐在沙发上,一边口水淋漓地吸纸烟,一边慢条斯理地排说。他让我知道了在这个城市打工的哪儿人都有,但因各地的情况又不相同:关中的东府和西府,经济条件相对还好,人也经见得多,他们多是在经济开发区的一些大公司打工。陕北的来人体格高大,又善于抱团,更多的是聚集在一些包工头手下,去盖楼,去筑路,或在宾馆和住宅区里做保安。陕南的三个区域,汉中、安康人貌如南方人,性情又乖巧,基本上都是在一些服务行业做事,如在店铺里卖货,如在饭馆、茶楼,洗脚屋里当服务生。而商州呢,商州是最贫困也最闭塞的地方,既不是产林区也没有石油煤炭天然气资源,历来当地挣钱的门道就是开一个小饭店,偏又普遍的喜文好学,尤其注重孩子上学,上学的目的就是早早逃离这山地。比如我们县,三十万人口,年财政收入二千多万,而供大学生上学,每年几乎从民间都要付出一亿元。每年一亿,每年一亿,老百姓就是一捆子谷秆,被榨着被拧着被挤着,水分一滴滴没有了,只剩下一把糠渣。这些学生大学毕业后却极少再回原籍,他们就在城里的一些单位、公司做临时工,不停地跳槽,不停地印制名片。可怜的商州山区水土流失了,仅有的钱被学生带走了,有了知识的精英人才也走了,中国出现了历史上最大的一次人口迁徙,迁徙地就是城市,城市这张大口,将一碗菜汤上的油珠珠都吸了。刘高兴说:新衣服都穿上走了,家里扔下的是破棉袄!商州的经济凋蔽不堪,剩下的人也还得出走呀,西安在他们的心中是花花世界,是福地,是金山银海,可出走一没资金,二没技术,三没城里有权有势的人来承携,他们只有干最苦最累最脏又最容易干到的活,就是送煤拾破烂。但凡一个人干了什么,干得还可以,必是一个串掇一个,先是本家亲戚一伙,再是同村同乡一帮,就都相继出来了,逐渐也形成以商州人为主的送煤群体和拾破烂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