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我的姑姑

【作者简介】

苗晓瑛，生于长安郭杜。西电公司退休职工。从小热爱文学，闲暇喜欢写文字，数篇文字散见于《幸福南城》，《长安人》《品鉴幸福》《心雅文学》等电子媒体。现在是长安作协会员。

我的姑姑

姑姑一九三四年生于长安一个小乡村。

四岁时，爷爷奶奶因病相继离世，撇下兄妹四人相依为命。

姑姑六岁那年，母亲（十六岁）嫁给了大他一岁的父亲。从此，母亲担起了照顾二叔三叔和姑姑重任。

父亲在私塾教书，用微薄工资养家糊口，母亲负责料理家务。

天有不测风。

一天深夜，小偷翻墙入室，窃取了炕头甲板上木箱子里的财物，拿走了被子以及衣裳，乡临们闻讯赶来接济，才使一家人勉强度过了严冬。

（姑姑年轻时期的照片）

母亲刚过门时，正逢姑姑患黄水疮，头上的疮渗出脓血，每晚醒来，枕头上斑斑点点的污渍，刺鼻难闻，母亲常为姑姑洗头发、更换枕巾。那时因家境贫寒，缺医少药，人人饿饥肠咕噜，根本无钱去医院看病，将就着用小作坊的膏药调治，不但不见好转。反而越治越重，溃烂处总有挥之不去的苍蝇，疼的姑姑整日里痛苦不堪。

一日，邻村来了一位土郎中，赐予以毒攻毒之的“秘方”：即做一指厚，软硬适度的面窝窝，在做好的面窝窝上涂抹一层厚厚的麻雀粪，贴敷于剃光毛发的疮面上，俗称“雀屎瞎癣药。”姑姑刚坐在门墩上，忽见一只大公鸡从院子氆氇着翅膀，急速飞跑过来。以饿虎扑食之势，用它坚硬的嘴巴在姑姑头上狠命的啄了一下，衔走面团。姑姑“啊”的尖叫一声倒在地上，从啄过的疮洞里，流出恶臭脓液，等姑姑缓过劲来，感觉头部轻松了许多，从此疮口慢慢地缩小了，不久竟然愈合了，但头上还是落下了瘢痕。

四十年代初，由于封建思想的束缚，倡导“女子无才便是德。”姑姑和其他女孩子一样，冬天，通竽子，拾柴火，洗碗刷锅，手冻得通红。夏季，捡麦穗，挖野菜，拔猪草，指夹缝两侧长出了倒杄，一碰生疼，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劳动。

姑姑天资聪颖，乖巧听话，为了争取上学，没少哭闹。母亲也是通情达理之人，终于应允让父亲带她报了名，成为班里年龄最大的学生（十一岁）。

姑姑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刻苦学习。有一次，母亲做饭，正在烧锅灶的姑姑，见厨房柴火不够用了，便去后院拿柴火。大铁锅下面的火苗早已熄灭，还不见姑姑的影子。母亲推开后门一看，姑姑拿着小本子，正在聚精会神地背着笔记，竟然忘记了取柴火。因为她知道白天除了去学校上课外，家里还有许多活等她来完成。晚上家里只有一盏煤油灯，供全家人天黑时照明，只有抓紧在这白天零碎的时间里，才能把学到的知识融会贯通，就这样姑姑坚持不懈努力，成了学校尖子生，直接从一年级跳到三年级，每回考试，全班第一。又破格从三年级升到五年级。上完小学，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陕师大附中。

眼看开学的日期临近，可考报名费依然无着落，因为家里缺少劳力。二叔参了军、三叔体弱多病、父亲的工资勉强维持的生活。根本拿不出钱来，但好不容易考上，放弃未免太可惜。在全家人一筹莫展时，多亏村里妇救会主任刘淑芳，主动在村子度了三十多元钱，凑够了报名费用，帮姑姑实现了求学的心愿。

学校离家二十里路程，由于搭不起伙食灶，姑姑只能选择早起晚归。到了第二年，二叔在部队提了干，有了补贴，特意给姑姑买了学习用具，牙膏牙刷，假期还抽时间去学校看姑姑，姑姑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

姑姑初中毕业后考入咸阳技工学校，二叔已是年轻的营长了，每月按时寄给的她生活费用。姑姑毕业后分配到一所国营厂当了一名技术工人，几年后工厂临时解散，姑姑又回乡当了几年农民！折腾了一通又被原单位召回，调入西安石油仪器总厂。

姑姑三十多岁时，才遇到当钳工的姑父。姑父勤劳善良，老实本分，第一次去乡里认门，就帮家里清扫院落，劈柴挑水，并把香甜的水果糖塞进我的手里，母亲把家里仅有的白面粉拿出来，做成薄、筋、光的手擀面，用小铁勺炒了点葱花，调上辣子油，招待姑父。

自从小表弟东东出生后，给这家融入新的生命活力！姑姑上班，小东东无人看管，我和姐姐主动承担了照看表弟的任务。有一年放寒假我来西安照看表弟，一直等到开学十几天，有人来接班，我才离开西安回到学校。

最让我感动的一件事：七七年我考入西安一所中专，来学校报到的当天，姑姑、姑父带着我，去南大街福康服装店，用她辛辛苦苦攒下来一个多月的工资，五十二元钱，为我买了件灰色驼绒大衣。

这件大衣新潮时尚，是活里活面的开襟大衣，外面为浅灰色，里子是柔软的咖色羽纱，夹层是厚厚的驼绒，毛绒绒大翻领竖起来把脖子围得严严实实，两边对称的大方兜上缘，用棕色毛边点缀，穿上特别暖和好看。这件大衣，对我这个刚从农村来的高中生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这是姑姑送给我最珍贵的礼物，是姑姑对侄女无私爱，是一种浓浓的深情！

冬天，教室和宿舍都没有取暖设备，姑姑送的大衣为我遮风挡寒，是我感到无比的温暖。

初夏，姑姑买来了单人蚊帐，亲自挂在我的小床上，避免了蚊虫的叮咬。周日徒步七八里路程到宿舍，送来香喷喷的炒菜，热腾腾的水饺，着实让我感动！

和平门外护城河，水流潺潺，风儿掠过水面，波光粼粼，岸边的垂柳摇曳着多姿的身躯，林荫小道旁绿色的草地上，点缀着黄色和紫色的小花，闲暇时节，姑姑常带我来这里散步，鼓励我好好学习，将来报答社会。

说起姑姑，姐姐同样有许多感慨！记得有一年过春节，全家去姥姥家拜年。乡当们捎话来说姑姑回乡了，我和姐姐顾不上吃饭，一路小跑回到家。姑姑给我们每人买了一个大红色的风雪帽。六十年代初，贫穷落后的农村，谁见过这洋玩儿，我姐两戴上风雪帽，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小朋友也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入学后，姑姑送给我小书包，铅笔和本子，鼓励我好好学习，教我做人的道理。她自己舍不得乱花一分钱，却给姐姐买了花衣服，给我买了连衣裙。给哥哥买回“大象”玩具，引来许多小伙伴的围观。

除此之外，姑姑每个月还从牙缝里节省点小钱来贴补家里。

是的，姑姑对我们的无私关爱，我们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而今，姑姑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姑父突然离世，让她老人家痛不欲生，我们一起悼突然念逝去的亲人，安抚着年迈的姑姑。

表弟弟妹对老人更加体贴入微，孝顺听话，抽空陪他老人家去山里看风景，倾听着老人絮叨着那熟悉的老话。在外地上大学的孙女也时常赶回来看望奶奶，一家人陪在老人身边，和和美美，共享受天伦之乐，共度快乐而美好的时光 ！

借此，侄女也在这里，祝福我亲爱的姑姑保重身体！幸福安康！

2017年8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