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案惊奇】老塞与鼠 | 小小说 伊莎

★老 塞 与 鼠 ★

伊莎

五十岁的老塞熬了半辈子，终于当上了官。虽然是一个饭官——食堂管理员，但大小也是个副科级。你别拿这饭官不当回事，这也是个肥缺呢！米啊、面啊、油啊、菜啊，你说哪样，老塞不点头，不签字，能越过门槛上灶台？

但这些都还不是当务之急，现在最急人的是食堂仓库里日益猖獗泛滥的老鼠，已经为非作歹无法无天到一定程度，以致于食堂的女服务员都不敢一个人到仓库去取货。因为据说那里的老鼠业余文化生活也搞得蛮不错，空闲时常耍杂技“空中飞鼠”，好骇人的。

看来开展“严打”斗争已是迫在眉睫之事。老塞新官上任的第一项财政预算就是要购买耗子药。于是省内省外形形色色的鼠药推销员走马灯似的进进出出老塞的办公室。他们每次来“落下”的名牌香烟摞在桌子上足够老塞抽半年的。至于是否还有其它东西“落下”啦，老塞不说，你我没看见，就不得而知了。

老塞上任后这一年，一直没停止购买灭鼠药和灭鼠器。药品、捕械随着高科技的发展不断升级换代，可食堂、仓库里老鼠的数量却只见其增，不见其减。有时大白天，也有老鼠吃饱喝足出来招摇过市。今年年初一，肥头大耳不知天高地厚的鼠辈，竟趁上级机关领导来视察的机会溜进了领导的奔驰轿车，鼠眉鼠眼地觊觎与领导同车而来的秘书小姐的美目俊颜，骇得那白领丽人一时间魂飞魄散竟背过气去。上级领导因此中止了“节目丰富”的视察活动，包括食堂花千余元从高档饭店“学习”来的美味佳肴也未及亲口“视察”，就甩袖而去了。没过几天，红头文件一下，老塞的副科级花翎帽就易主给别人啦。

老塞越想越窝火，想不到自己蝇蝇苟苟多少年才搞到手的官帽一不小心竟栽在了一只老鼠的身上。愤恨之余，他买断辞职开了一家烧烤店，夜晚带着服务生专来食堂抓硕大之鼠剥皮剔肉插签烘烤外买。你说怪不怪，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小店的生意竟因此而红火起来，红得有些像那罂粟花，异常鲜艳着呢！当然小店的大红标语上是将这些上等的鼠肉换了名头的，好象是唤作“海拉尔肉串”或者“吐鲁番羊肉”什么的，总之名字是极符合大众口味的。现如今以假乱真的事情太多啦，假的弄好啦，比真的还动人呢！你若弄那真羊肉来，人家还不高兴呢，人家得意的就是这以假乱真与众不同的品牌。

当年塞翁从马上掉下来捡了一个福疙瘩，如今的老塞因鼠得祸因鼠得福，都是足以令人感慨万千的事吧？

大洲点评：不苟言笑地讲着荒诞滑稽的故事，读来有大趣，更觉得这有趣的文字下又有着某些沉甸甸的让人笑不出声的东西在。这也是为文高妙处，可意会之处就让读者意会去吧，春秋笔法历来如此。但因同一鼠害而得祸又得福的前后大相径庭的反差所产生的深刻寓义，却又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尽述的了。其实一只硕鼠惊了丽人，并不足以说明鼠害之重，然而这鼠害之重却又危及了官身，小题大作，就有些故事里的故事在了，而且也由此看出官场或者说权利场的某些可怖处，我们也由此可以想象出另一出滑稽荒诞的故事来吧？于是这小说似乎又有些复调的风格了。这且不说了。但因鼠而得福却又是贻害于百姓的大害了，我们在老塞志得意满时，只想予他以重拳呢！然而应出重拳的人又在哪里呢？更不知老塞还会因鼠而得福得祸否？——文中有句妙喻也颇值得玩味：小店红火得有些像罂粟花，异常鲜艳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