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医疗队(之一)
我们的医疗队(之一)
文/十师48团学兵张居毅
冬去春来,柳绿草青,古城三月,阳光正好。
欢送的人群里,有医院的领导和科里的同志,就连市卫生局革委会主任和军代表也赶来送行,并同我们一一握手道别,真让我们有点受宠若惊,可转念一想,今年是伟大领袖“把医疗卫生的重点放到农村去”六.二六最高指示发表十周年,这样的政治活动,怎能没有领导的身影?!
当报话大楼的时钟指向九点,《东方红》乐曲响起之时,汽车启动了。
01
车出了北门,一路前行,向革命圣地驶去。
“送医送药,为老区人民服务,”在文革的背景下,这样的宣传鼓动,让不少队员满怀豪情,兴奋异常。和满车的欢声笑语不同,我的心情则有些沉重。
其实这次去陕北巡回医疗,我本可以不去的,一来我从三线分配到医院不到两年,医疗队下乡还轮不到我;二来家中有具体困难,母亲年纪大了,哥姐又在外地。
可自从年初院党委决定调我到口腔科学镶牙,我就不愿在总务科呆了,一心想到业务科室去学习技术。
然而总务科的孙主任和支部李书记以工作离不开为由,就是不肯放人。主任苦口婆心地开导我,说我没有文凭,到口腔科只能去做个牙,将来也不会有多大出息,他希望我在总务科好好干,并特意提到组织上正在考虑我的入党问题。
现在回想起来主任说得也有道理,他也是一片好心,可我当时根本听不进去,铁了心要去口腔科。
为了脱离后勤的羁绊,早日调到业务科室,无奈之下,我报名参加了医疗队,由于当时总务科没有合适人选,我的申请很快就得到比准。
临行前的晚上,一首《卜算子.咏春》,道出了心中深深地担忧......
三月碧云天,
丝絮迎风舞。
柳绿花红俏枝头,
只是争春苦。
此季赴高原,
送药医农户。
忧虑高堂鬓已霜,
寂寞谁人顾?
正是,“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在惆怅和沉思中,下午四点左右到了黄陵。
吃过晚饭,我们不顾长途奔波地劳累,去观光了当时的黄帝庙和黄帝坟。
那时虽已到了“文革”后期,但“左倾”思想仍占统治地位,在以阶级斗争为纲,反对资产阶级倾向的风口浪尖上,可没人敢去拜谒我们的人文祖先。就是我们医疗队去,也只能是打着观光的旗号。
当我们进入黄帝庙,立刻被这里庄严肃穆的气氛所感染,被这里自然风光的美所吸引。只见庙里柏树参天,绿树成荫,最大的一棵,据说是轩辕黄帝亲手所栽,我们医疗队6个人手拉手才将其抱拢。从庙里出来,我们又上了山,看到黄帝的坟墓。当时的桥山,风景还真美,别处都是光秃秃的黄土高坡,唯独桥山绿油油一片,真是风景这边独好。看来冥冥之中,确有我们祖先的福荫庇护。
也许是受到其他同志的影响,也许是看到了黄陵的翠柏、桥山的风光,先前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在旅社里,我兴冲冲地写下了五律《观光黄陵有感》:
兴赴高坡顶,
凭栏举目观。
小溪流涧壑,
古柏入云端。
岭庙昭华夏,
塬中冢帝轩。
千秋尊始祖,
万代仰桥山。
那时的我,虽然初中都没有毕业,文化程度不高,但自小喜欢古典诗词,李杜的唐诗,东坡、稼轩的宋词,我能背诵不少。可毕竟没经过系统地学习,对于诗词要求的平仄、韵律、対仗等只是略知皮毛,更别说意境了。俗话说,无知者无畏,我也就是胆大,敢写,纯属个人爱好,自娱自乐罢了。
第二天下午,我们到了革命圣地,当地敲锣打鼓,热烈欢迎,延安卫生系统的领导和同行们,还让我们享受了一回夹道迎接的“殊荣”。
当晚住进了延河饭店,饭菜尚且可口,然而住宿就不那么乐观。当我们打开看似干净的被褥,发现里面有不少虱子,那时卫生条件都比较差,即便是当地最高档的饭店也是如此。为了防止这些可怕的小动物钻到内衣里,睡觉时只好脱得精光,把衣服放到椅子上,然后迅速钻进被窝,虽然被咬得浑身发痒,但奔波了一天,加之年轻,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次日早饭时,眼科郑大夫说了昨晚睡觉的遭遇,原来大家都受到了虱子的袭击,而且所采取的防护措施都是一样,即便女同志也是如此,不由得一阵哄堂大笑。
我们在延安停留了三天,瞻仰了毛主席战斗、生活过的枣园、杨家岭、王家坪,参观了《中国革命纪念馆》,接受了正统的革命传统教育。说实在的,在看到革命圣地的宝塔和延河时心里还是挺激动的,我们全体医疗队员在宝塔山下、延河桥上合影留念,这张珍贵的照片,至今还完好地保存在我的影集里。
三天后,我们离开了延安,到了宜川县城。
宜川位于延安地区东南部,东隔黄河与山西相望,地域偏僻,交通不便,全县只有不到八万人。
宜川也是革命老区,著名宜川战役就是在这里进行,当年彭老总率领西北野战军的五个纵队,在此围歼了国民党二十九军三万人,击毙了军长刘戡,攻克了宜川城。这一战可是西北野战军由守转攻的战略转折点,没有陕北人民的大力支持,解放军也不可能打赢,所以说,宜川人民那也是为咱革命胜利做出过巨大贡献。
在我们到达宜川的当天晚上,县委、县革委会举行了隆重的欢迎晚会,晚宴那叫一个丰盛,光菜就上了有二十道,听介绍说县委食堂的大师傅是南方人,手艺不错,吃过之后,才感觉到师傅做菜的水平真不亚于西安大饭店的厨师。
接下来的日子,是县卫生局和县医院的轮流招待,在参观县医院的当天中午,县卫生系统还为我们举行了午宴,在这次宴会上,我们真正领略了陕北人的热情和好客。
也不知那日怎么不见服务员,全是卫生局的同志为我们倒茶递烟,端菜送饭,让人不好意思。陕北人特别能饮酒,不把你灌倒不算喝好,饭吃饱了必须再添,否则,一个馒头掰两半,硬塞到你的汤碗或稀饭里,不吃都不行。尽管这种热情让人受不了,让人哭笑不得,但还是让我们感动。
就在县城的这几日,我们对当地医疗卫生状况有了一定地了解,地域偏僻,交通实在不便,缺医少药,农民看病不易。听说来了省城医疗队,前来我们所住旅馆来看病的人是络绎不绝。尽管我们没有设备,缺少器械,但还是给予这些淳朴贫穷的农民们最大地帮助。
就在我们要离开县城,奔赴目的地的时候,队中却发生了一场不小地争论。
不少的中青年医生认为,在老区接受了革命传统教育,应该发扬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长征精神,步行前往目的地,以实际行动向革命前辈学习。
队领导及较为年长的医生则认为,医疗队的初衷是送医送药,给人看病,应保存体力,乘车前往,早到地段医院,早日开展工作,再说宜川县城离我们去的新市河地段医院有五十多公里之遥,况且队里还有老弱。
开始双方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后来中青年们稍做妥协,提出老弱乘车,中青年步行。看来意见还是没法统一。最后只好电话请示院党委,院党委的回答也简单,按医疗队领导意见办。
今天看来,当初的想法有些可笑,可在那个年代,谁没有受到“左”的思想影响,谁不想在政治上要求进步,早点入党,医务人员也是一样。
于是,在经过漫漫地长途跋涉后,第九天的中午时分,我们终于到达此次巡回医疗的目的地——宜川县新市河地段医院。
责任编辑:白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