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出版业中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文/杜辉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固然体现了社会底层的残酷生存状态，但背后更多是因怀璧而造成匹夫小人得志后暴发户的状态，从而殃及到了匹夫脆弱的自身。一个人拥有了和自己能力、智识与生存状态不相等的财富、荣誉与机会时，就容易飘飘然，得意忘形。最后因目光短浅、见利忘义、不恰当的为人处事，把自己的未来一并葬送掉。这背后的核心原因还是匹夫的小农、小市民思维在作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虽不新鲜也很悲哀，但在出版行业却是随处可见。比如有的小公司突然有了一本畅销书，然后飘飘然，以为自己有话语权了，以为自己可以反客为主了。然后对渠道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以畅销书的发货权来要挟，逼渠道就范。比如有的作者，书出版了或出版的书销售还算尚可，就自以为是畅销书作家，听不进意见，对出版机构指手画脚，对自己的作品坐地起价，以为出版机构要求着他出版了。还比如有的编辑有幸做的书畅销了、得奖了、出名了，就居功自傲。殊不知一本图书的成功是一个团队合作的结果。且畅销的因素里，更大的是偶然性，而不是编辑、作者，个人参与所造成的必然性。

一说出版机构的因福成祸

对于中小出版机构来说，能做出一本畅销书是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当这个幸福降临的时候，也许并不是这个公司走向壮大的开始，反而是这个公司走向倒闭的肇因。

对于没有接触过畅销书的中小出版机构，畅销书只是偶然事物。所以他无论是资金的储备，印制的产量，公司人力物力的调配，以及对发行渠道的把控，销售策略的制定都无从准备。且因陡然暴富，也容易让自己产生不切实际的定位。以为自己可以像大公司一样掌握经营的主动话语权。实则不然，比如当你因为畅销书的巨大需求，而没有足够的资本进行生产时，你怎么去短期融资？没有资本支撑，自然会影响其他产品的生产及运作。等未来这本书的热度消失后，你如何为继？当你的生产跟不上销售时，你如何平衡发行渠道的关系。这个货你是给谁不给谁？全给还是给一部分？稍一处理不好就会得罪了渠道，让渠道从对你的支持走向对你的厌弃。从发行定位来说，这本书你是现款，还是调折扣？还是同其他产品条件一样销售？等等这些都是现实的问题。

当因畅销书而使得公司的影响力在短期内被放大后，很容易让出版机构有更多的奢望。向发行渠道要政策、要支持。如提高折扣，如改变以往的结算模式，如要求书店的营销宣传支持。这些短期内可能会有人出于利益和你妥协，但当你的畅销书不再畅销的时候，他会从你身上拿走曾经失去的利益，并且还要加上利息，拿走更多。那个时候你并不能享受畅销书所带来的渠道红利，反而会因此失去众多渠道的支持。经营者、编辑、发行都容易在畅销书所带来的影响力和利润下变得浮躁。经营者会因短期的盈利增加，更冲动盲目的投资新项目、新产品线。但你能预测到未来的资金链是否还可支持你的冲动嘛？编辑、发行也容易被同行、渠道众星捧月，从而产生自己能力强大、人缘广善的错觉。言语、行动中无意间会带出高人一等的自负态度。最后在不知不觉中得罪大家，自己被孤立疏远。

二说作者的自以为是

自己的作品得以出版，是一件好事。自己作品还卖的还不错，更是一件幸事。这个时候如果自我膨胀，以为自己成为畅销书作家了，可以一改屌丝处境，而进入出版生物链的顶端了，这就容易做出傻事、蠢事，从而把幸事变为不幸的事情。比如以前签订好的出版协议，因为想重新议价而毁约。比如约定好的稿子，转投他家。比如开始盛气凌人，对编辑居高临下，对出版工作指手画脚。做事先做人，诚信第一。小有成就失信于人，最后只能把自己的声誉做臭。出几本书，或者某本书卖个几万也许在作者那里是一定的成绩，但在出版机构这里只是稀松平常的日常工作。出版机构就是做书的，做出的书卖个几万也不是很新鲜。当这时如果作者不信守承诺，坐地起价，摆出小人得势后一副六亲不认的架势来，出版机构只能放弃你，而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以后的作品可以本本好卖。其他出版机构如果不了解你的往事,对你只会当一个一般作者对待，如果知道你历史污点只怕不会再给你机会。当然如果真是说书可以卖到几十万了，那么从新修改协议条款还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如果只是平平常常的几千数万册，那还是低调做人做事的好。

三说编辑的自我膨胀

自己做的书畅销了、得奖了，固然是自己职业生涯中很好的筹码，但这个筹码不能滥用。出版是个团队项目，编印发宣传环环相扣。没有平台和团队的共同努力及支持，光靠某个环节某个人的能力，影响还是有限的。同样一本书在这个平台就能卖十万，在那个平台只能卖五千，这个是平台的影响力。同样的选题，这家公司给你支持让你去做，那家也许负担不起版税也许产品结构不适合，就不让你做。这个是公司给你的机会。而有的编辑也许自己只是参与了这本书的某个环节，就沾沾自喜，居功自傲，以为成绩都是自己的。一来伤了身边的搭档，二来飘飘然，不能给自己准确的定位。

如有的编辑稍有成就就开始要求涨薪，要求公司给予资源的倾斜，在团队中就自认高人一等。如有的编辑用曾经的成绩作为筹码去寻找新的工作，结果高开低走。同样的产品，同样的策划套路，同样的宣传方案，但是最后就是卖的一塌糊涂。这里就有平台的影响和团队的支持。还有的编辑只是参与了某书的文字编辑，出去后就把此书的成绩都归揽到自己身上。结果新单位对其的期望很高，但是在工作中很快就露出真面目。从策划到思路到业务能力，处处与畅销书的编辑不符，结果只能是被扫地出门。

现在有句流行的话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做出版的各个环节何尝不是如此。当你的能力不能支持你的野心时，就需要沉淀下来学习积蓄实力。当你还不具备支撑你野心的实力时，这时有突如其来的成绩和荣誉，你一定不要沾沾自喜，一定不要如暴发户一般。匹夫怀璧只能是招惹灾祸，而丈夫怀璧才如得到神兵利器，成为事业的助推器。

作者注：原文发表在2015.10.29的新华书目报.科技新书目A03版。只是讽刺一些看到的人和事，就事论事，大家不必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