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夏” 主题有奖征文李月强作品
夏天的菜园
李月强(河南)
我家住村西,大门朝西开,门前是条南北走向的乡村公路。
大门右边向北是条小水沟,沟西是我家的菜地。菜地不大,被父亲打理的井井有条,本来打理菜园是母亲的事情,自从她生病后,菜园由父亲管理。
考虑到阳光的影响,父亲把大葱、韭菜、空心菜都种在了菜地南面,它们个头相当,谁也挡不住谁的阳光。最南边上是一溜荆芥,别看它小茎小叶子,但香味特别,几片叶子能香一锅汤。菜地中间是矮冬瓜的天下,此时它们鹅一样昂着头正疯狂拉秧,无所顾忌地满地开火车。这火车不需要轨道,想开哪里开哪里,想跑多远跑多远。东边沟沿处是一溜南瓜,它们不屑与冬瓜争抢地盘,掉头向下,把一列列绿皮火车开进了小水沟。开进小水沟接着开,开过沟底,再开到对面的沟坡上,寻找着阳光最富足的位置。
雨水丰美的夏季,一切生命都在创造着奇迹,我家菜园里各种蔬菜都在奋力生长,尤其冬瓜和南瓜更多了几分霸气。这南瓜秧和冬瓜秧如果任其疯跑,难结下几个瓜,怎么办?掐头,打叉。通俗点说就是给它们结扎。拿块碎碗片顺着秧子捋,隔一段压块土坷垃,隔一段压一块,目的除了控制秧子疯长,也为了各处得力均匀。再把秧子上发出的小叉子小头头切断,要那么多头干嘛,你以为是三头六臂的哪吒吗?别三心二意了,别东游西逛了,把力气都用到正地方,准备结瓜。主蔓的头有时候也要切断,不然它拉着秧子还疯跑,力气若都用在奔跑上,茎蔓后面即便做下瓜胎也因得不到足够的营养而夭亡。
做过手术的南瓜冬瓜安心于开花、结瓜,一朵朵大黄花在大蒲扇般叶子中间吹起,吹起后又落下了。闲下来到菜地逛一趟,四处打脚,哪哪都是瓜。到了秋天,地里的冬瓜成了石磙,南瓜变成了牛腿,父亲说憨瓜才长得大。
再往北去是是茄子辣椒和番茄,番茄也叫西红柿。这几位就身高来说做邻居也算是门当户对,太高太矮在一起遮光不说,也不协调。到了它们的季节走进菜地,满眼的青辣椒、紫茄子、红番茄。到处滴滴溜溜,嘟嘟噜噜,让人眼花缭乱,不知道先揪哪一个。
我认为夏天的菜园里最不可少的是长豆角,如果少了它们就少了诗意少了美。
老家的长豆角,不是扁豆,也不是四季豆,是那种长长的豇豆角。菜地的最北面是一个个豆角架,搭成梯形或三角形。后者居多,原因是三角形具有稳定性,抗风雨。此时的豆角架早已被绿叶覆盖,绿叶下是一扇扇大大小小的窗户,像南方的竹楼,竹楼门窗虚掩,风来绿帘门一开一关,一关一开,那门后一定躲着一个怀春的女子。
突然有一天,豆角架上开满了紫色的小花,像一群紫色的蝴蝶落于豆角架上。花还没谢,豆角荚生出,细细的,青青的。好么,奇迹开始发生,第二天一早一看,昨的豆荚已经一尺多长,仿佛一夜间被什么东西牵着拽着拉着长的。第三天再看,好么,一晚上不但又长一尺多,还饱满了。这会摘又脆又嫩,热炒凉拌最适合。如果牙口不太好,过一晚再去摘,这会豆角颜色由青到白,一旦变白,豆角也就有些长过劲了。母亲爱吃这样的,蒸着吃,炒着吃,她牙口不好。其实我也喜欢吃这种颜色发白的。我对长豆角的记忆比较深,小时候放学回家,如果午饭还没好,我会先钻进菜地里揪把长豆角充饥,喜欢摘那种肚子鼓起来的,颜色发白的,吃起来有股甜甜的清香。书上说长豆角不能生吃,记忆里我吃了很多生豆角,也没觉出哪里不对劲。
我喜欢吃豆角,更喜欢摘豆角,喜欢在豆角架中穿行。身在一片绿色之中,抬头低眉皆是一根根碧绿的长豆角,人一动四处动,似走进梦境中。一根根长豆角此时像古代女子秀发上挂的饰品,什么珍珠串、玛瑙串,清一色翡翠绿。豆角架前分明立着一个个绿仙女,站成排,排成队,身在其中的人成了这里的主角,突然有一种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感觉。“走啊,摆驾御花园赏月去呀——”
一天回家摘豆角时遇见同门一大娘,她七十五岁了,身体硬朗,她手里依然举着那根放羊的鞭子。可别小看了这根细细的鞭子,大娘挥了十几年居然养大了小孙子。当年,大娘小儿子意外身亡,走时年仅二十七岁。小儿子一走,年轻的儿媳改嫁了,不足五岁的小孙子无人抚养。那会大娘病歪歪的,我那大爷也有病,几乎失去了生活能力。大娘的另外两个儿子家庭条件也不好,说到孩子的抚养问题,俩儿媳都主张把孩子送人。一听说小孙子要送人,大娘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
“谁也不给,我的孙子我来养!”
大爷没几年走了,大娘担起起了抚养孙子的责任。几亩地早年就交给两个儿子耕种管理,他们管大娘和孩子吃喝。大娘接过了大爷手中的鞭子,她一直举着,苍天眷顾,这些年活羊的价格一路攀升,有一年春节居然达到近二十块钱一斤,一只羊都能卖千把块。村里人说大娘养的不是一群羊,分明是一群牛嘛!靠着养羊大娘不但养大了孙子,据说手里还积攒下了一笔钱,准备给孙子娶媳妇用。
三年前村里土地流转,大娘家的几亩地流转出去一年也有几千块的收入。大娘挥着鞭子放羊,从春到夏,从秋到冬,田野里经常是她挥舞着鞭子的身影。农忙季节闲不住,大娘起早贪黑,说是捡,有时候也会顺手牵羊,对于这些村里人看见了当做没看见,依然和她说笑,说她是小蔡庄的第一大功臣。早些年麦收时节大娘能捡回几口袋麦子,现在不行了,大机器收大机器种,压根不给人捡拾的时间。大娘秋天爱去地里捡花生,羊群在她周围游荡着,她拿把小钉耙低头不停地翻找着土里遗落的花生。落花生捡的时间比较长,能捡到冬麦出土,能捡到寒露大霜,一季节下来大娘也能捡好几百块。去年捡花生时,大娘累了坐在地上,坐下去也舍不得停下手里的小钉耙,左刨刨,右刨刨,一走神照着自己脚来了一下。
大娘激动地和我母亲菜园边拉着话,说她小孙子城里理发手艺学成了,谈了对象,前几天领回老家了。大娘的大儿子最先得到信,在侄儿的女朋友进门前赶紧替大娘收拾院子,刷墙,屋里铺上地板砖,买了张大席梦思。我菜园里听着心里那个激动呀,这就是圆满呀!这就是功德呀!这就是故事最好的结局呀!
我从地里出来时把摘下的豆角送给大娘一把,看她精神不错,我从包里取出手机。一说要给她拍照大娘竟羞涩得像个小姑娘,羞涩归羞涩,大娘还是立起鞭子,路边摆好造型。我举起手机,拍下了大娘最开心的瞬间。
【作者简介】李月强,女,河南确山县人,业余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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