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雷：古本小说集成《钟伯敬批评忠义水浒传》的底本

关于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古本小说集成丛书中的《钟伯敬批评忠义水浒传》的底本，本来应该无甚疑问，在此书的前言有明确的说明：“现据日本神山闰次藏本影印。”但是古本小说集成丛书中多有所据底本出现错舛之处，像之前我曾发现集成中二刻英雄谱本底本的问题，此本前言中所言据内阁文库本影印，但是根本没有内阁文库的藏书章，而且也缺少内阁文库本的图赞，尤其是此本有一些藏书章，这些藏书章与内阁本完全不同，反而跟京都大学藏本相同。

但此本又与京都大学藏本有些差别，如京都大学藏本只存正文部分，而集成影印本中有扉页、序言、目录等附件内容。再如京都大学藏本有藏书者的读书记录，而集成影印本则不存。但拿日本同朋舍影印的京都大学藏本来做比对，一切便能揭晓了。日本同朋舍影印的京都大学藏本只存正文部分，但在书末有附录，附录有扉页、序言、目录。

集成本即以同朋舍影印本递影，但将同朋舍影印本的附录部分包括扉页、序言、目录都提到了书前，而且并未做任何说明，因同朋舍影印本没有图赞部分，故而集成本也不存。而集成本又将同朋舍影印本中的藏书者的读书记录部分全部删去了。如此便成了现在集成本的模样。

而今古本小说集成丛书中的钟伯敬本同样也存在这样的问题，在此之前其他学者以及我本人均将此本当作神山闰次藏本。虽然在此之前我也曾有过疑问，集成本是否就是神山闰次藏本。因为孙楷第先生曾经在日本见过此本，并且载录“（神山闰次藏本）首钟惺序及《水浒传人品评》，原书缺以他本钞补”。

现今所见集成本中的钟伯敬本并无抄补的痕迹。但是当时并未多想，只觉得集成本可能据他本补印。而之后我在版本校对之时，拿法国国图藏钟伯敬本与集成本中的钟伯敬本比对，竟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集成本中钟伯敬本的底本压根不是什么神山闰次藏本，而是法国国图藏本。之所以如此说，有以下几个证据：

首先，巴黎藏本存在一些本子破损处而非断板处，集成本均同之。

其次，巴黎藏本上有巴黎法国国家图书馆的藏书章，集成本虽进行了删除，但是不少地方还保留有删除的痕迹。

再次，巴黎藏本中有后来藏书者朱笔所划的不规则的横线，集成本虽然进行处理，但是不少地方还有存留。

具体可见参见下图，左为法国国图藏本，中为集成本，右为天一本。

图一

有这几个证据，足以说明集成本中的钟伯敬本底本是法国国图藏本，而非神山闰次藏本。那么这些地方的处理是否是集成本有意为之？却也不是。虽然集成本中的钟伯敬本底本是法国国图藏本，但集成本却非直接拿法国国图藏本进行影印，而是台湾天一出版社出版的明清善本小说丛刊中钟伯敬本影印本的递影本。

图二

集成本中出现的这些问题，在台湾天一本中全部都存在。而天一本之所以会存在这些问题，是因为台湾天一出版社出版的此套丛书，为了躲避版权的纠纷，对影印本做了过多的处理，除了上述几个地方之外。天一本与法国国图本还存在其他一些不同。

图三

法国国图本只缺第二十四回第二十五叶上半，而天一本缺叶处却甚多，如缺卷四第一叶上半、卷二十四第二十五叶上半及卷三十八第二叶、第七回第十叶下半残缺、第十一叶上半缺，回末总评正好缺失；第十四回第九叶下半缺，回末总评缺部分；第三十七回第十二叶下半残缺，正好缺回末总评部分。

图四

正因为如此之多的不同，才使得天一本与集成本成了一个怪胎本，这个怪胎本不同于法国国图本，似乎是一个全新的本子。

图五

至于说为何集成本的前言会认为此本的底本是神山闰次藏本。因钟伯敬本有三种：一种法国国图藏本、一种神山闰次藏本、一种京都大学藏本。法国国图藏本在集成本之前古本小说丛刊影印出版，京都大学藏本刘世德先生曾见，并在集成本影印出版前撰文介绍过。

图六

集成本所据天一本递影，但天一本完全不云藏处，前言撰写者觉此怪胎本既不似法国国图藏本、又不似京都大学藏本，是以认为此本是神山闰次藏本。

今古本小说集成再版在即，不知此钟本的底本是否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