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风韵诗笺152期 韩其飞【此心安处是吾乡】

诗笺书法:秦声老师

我生本无乡

心安是归处

作者简介

 韩其飞:山东省鄄城一中教师,文艺爱好者

此心安处是吾乡

正月十五,正是万家团聚的温馨时光,而就在这一天,我却不得不离开家,返回工作地。我乘坐的是一辆老式的绿皮火车。上车时已近黄昏。车速很慢,车轮不慌不忙地撞击着铁轨的接缝处,发出 咯噔——咯噔——的声响。那声音像一颗年迈老人的心跳,疲惫而又沉闷。车厢里灯光昏暗,气氛沉闷得透不过气。火车缓缓地穿行在旷野之中,窗外夜色渐浓,远处的村子上空升腾起五颜六色的焰火,红的、绿的、黄的、蓝的……,形态各异,此起彼伏,让人目不暇接,好一派合家团圆的热闹景象!

如此的良辰美景却难掩我内心的失落。离家是千古不变的主题,故乡是割舍不去的情结。

想到唐代诗人张籍的《秋思》:

“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复恐匆匆说不尽, 行人临发又开封。”

我仿佛看到一个离家在外的游子站在瑟瑟的秋风中,小心翼翼地把对家人的思念装入信封。仿佛意犹未尽,在临发之时又拆开。又想到晋代的张翰 “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驾而归”( 《晋书·张翰传》)。因为美食想到家乡,竟然连官都不做也要回家,张翰的莼鲈之思传为佳话,流传至今。这份潇洒固然感人,我却没有这样的勇气。而最不幸的要数宋代词人蒋杰了,且看他的《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唐宋风韵诗笺

年少不识愁滋味,于舞榭歌台间恣意挥霍青春岁月;人到中年却四海漂泊,与断雁西风为伴;到了老年,孤苦无依寄居僧庐,与青灯黄卷为伴。竹山先生寥寥几笔为我们勾勒出了一个羁旅天涯的游子形象,可悲!可叹!想到这里,又想到自己将要离开家乡到外地谋生,内心的荒凉不亚于竹山先生。

火车载着我继续前行,离家越来越远,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我努力克制自己想家的念头,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稍稍舒缓内心的压抑,而我的思绪却依然随着火车在漫山遍野飞驰。忽然,内心深处传来一阵欣喜的悸动,谁说离家就注定漂泊?且看苏轼的这首《定风波》

不正是写给此时此刻的我么?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穿越时光的隧道,回到九百多年前的北宋。乌台诗案震惊朝野,除了案子的主犯苏轼受到打击之外,他的许多亲朋好友亦受到牵连。王定国就是其中之一。在20多个案犯中,王定国是被贬得最远、责罚最重的。他被贬到地处岭南的宾州。此去岭南,路途迢遥,生死难料。府上的人四散而去,唯有歌女柔奴不离不弃,陪王定国远赴岭南。

元丰六年(1083),王定国遇赦北归,宴请苏轼。宴席上柔奴向苏轼劝酒。苏轼关切地问道:“岭南应该不好吧?”柔奴答道:“此心安处是吾乡。”一句轻描淡写的回答让苏轼大为震惊。再看这位历经磨难的弱女子,身上没有一丝苦难的痕迹,依旧面带微笑,清歌传皓齿,愈发显得年轻。苏轼于是写下了这首词,赞美柔奴。

此时的苏轼或许没有料到,多年以后自己也将被贬到岭南的惠州,甚至更远的儋州。也许,后来在岭南的蛮荒之地里把苦难的岁月过成了诗,写下了“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苏轼,念念不忘的仍是这句“此心安处是吾乡”吧?

“此心安处是吾乡”是一种四海为家的豁达;是一种随遇而安的洒脱;是一份安之若素的从容。毛泽东更是主动地离开家乡,到外面的世界建功立业。“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一股豪气跃然纸上。

想到这里,我的内心已经释然,“此心安处是吾乡”,一句话穿越千年,温暖了一颗游子的心,想来是多么美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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