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逆之交丨修胡子

修胡子

作者:莫逆之交

老人到一定年纪,就会更加怀念过往,特别是那些曾经感动过的人和事,就像沙砾中的金子,经岁月的淘洗而愈加光亮。

老彭的外号叫修胡子,我是通过老邻居翦哥哥认识他的。

1976年,我在单位搞人事,一次在长沙精密仪器厂担任技术员的翦哥哥找到我,要我给他帮帮忙,将他的一位朋友的亲戚叫修胡子的刨工调入我单位。我单位是从事肉食汽车运输和修理的,当时,上级调拨给了我处一台刨床,正好缺操作人员,我随即答应,不久将他调入。

修胡子为河南人,一年前被在我市任副局长的堂兄从外地调入市无线电原件厂。按他的话说:“该厂尽是一些残疾人”,加上自己的刨工技术无用武之地,想换个单位,不知道他是如何认识翦哥哥的。

修胡子当时约四十岁,一脸铁青,那是被多次刮过的络腮胡子留下的痕迹。他高个清瘦,经常穿一套洗得发白的蓝色衣裤。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告诉我,他是外地人,在长沙举目无亲,母亲去世早,患病的父亲曾留下一张“我走了,别找我!”的字条后,从此杳无音讯,自己是孤儿,希望我们能像兄弟。

当年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我结婚时,在家办了一桌酒席,是他帮忙杀鳮、剖鱼、掌勺。担心我家椅子不够,还将他家的太师椅搬到我家。弄好饭菜,坚决不肯在我家吃饭;晚上又随车去接我家的街坊邻居来单位吃糖庆贺……

我夫人坐月子时,他送来炖好的老母鸡;为方便我们带小孩,他自购材料,精心做了一辆童车相送;俗语谁人背后无人说,每当有人背后说我的风言风语时,他义正言辞、当面驳斥,处处维护自己的弟兄。     我大学毕业后,调入学校工作,他也离开了原单位,去长株潭汽车站当了一名服务员。

没有任何道路能通往真诚,因为真诚本身就是道路。

1991年,为帮我搬家他来过我家一次,我也为他的儿子读书帮过忙,此后我们再没见过,仿佛断了线的风筝。我退休后曾去找过他,亦向别人打听过他的情况,均无结果。

前几天,闲得无聊,我突发奇想去他工作过的地方找他。我来到长株潭汽车站向一位值勤的老人打听。他告诉我,他来此工作时间不长,情况不太熟悉,你可以去湘运宿舍问问,那里住了许多年长的老人。

沿着他指引的方向,我找到晓园路一排黄色的房子,请教一位传达室的工作人员。他要我自己进去问问。

向北一路找,关门闭户,好不容易见到一位拖着小车的老大姐迎面走来,我向她请教,她说她不住这儿,是来走亲访友的,不好意思。北面走到头,转身朝南去。

见远处一位娭毑在喊人外出,赶上去问她:“大姐,向您打听一个人,姓彭,八十多岁,请问他住几栋?”我们这里是有一位姓彭的,但不是你讲的名字,王娭毑,你认得一位叫彭什么的——”“修炎!”我接着说。

“不知道,他老婆姓什么啰?”那位王娭毑问。我告诉她姓李。

“那搞不清,他是住这里不?”“你们这里是湘运宿舍么?”我再问她。

三十年前,修胡子曾告诉过我他住湘运宿舍,我直到今天才知道湘运宿舍就在晓园公园旁边。地方找到了,人呢?修胡子,你在哪里?

快出大门时,传达室那位工作人员问我找到没有,我摇了摇头。

我决定下次继续找他,或通过他们总公司离退休人员办公室或向当地派出所求助,或上都市频道寻情记栏目。当然从我的性格而言,我不愿意在公众场合出头露面,上寻情栏目只能到山穷水尽、无路可走时。

人过中年,你会发现我们越来越喜欢怀旧,可我们真正怀恋的也许并非旧日时光,而是曾经那个真诚美好的自己。

(杨振球2012年4月于长沙)

文/莫逆之交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莫逆之交,本名杨振球,中学高级教师,曾任教师、校长,有专业著作和获奖论文发表。退休后,任某高职院系主任,喜爱写作。长沙市作家协会会员,长沙老干部大学写作班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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